一座塵埃

下 大 播 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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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裏的紅色警報閃爍著,煙霧彌漫在空氣中,震動已經使人不能站立。列車長還在試圖用無線電和調度室聯係,他叫我們待在各自的鋪位上用被子捂住口鼻。

外麵不斷傳來尖嘯聲,車窗被映成橘紅色。我向窗外看去,環繞著列車的巨大軸線圈被暗紅色的氣流包裹著,線圈周圍產生的激波挾著滾燙的空氣吹過,火車就像在一個巨大的充滿火焰的風洞裏。非常不巧,這個風洞還是一隻掉入大氣層的燒鵝。火車裏的雜物被吸出去,形成一條披著白鱗的長龍,長龍在靠近線圈的地方燃燒起來,瞬間化成灰燼。

激波產生的電離層在線圈周圍造成了黑障,無線電聯係被切斷了。列車長放棄了努力,他放下電話,逐一掃視了我們一遍,說了一聲“晚安”,然後回到了他的房間。

我放在桌子上的那盆指甲花一下一下敲打著車窗,籽莢被撞開來,把種子彈射出來,這一幕幕像閃電打入我的眼中。我竟然有些解氣,那幫不相信忠告的人終於得到了教訓,但更多的還是悲哀,因為我們成為了無辜的犧牲品。播種理論是對的,播種到來了。

我從鋪位上跳起來一頭衝進廁所,同事驚訝地望著我,他們準在想這家夥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上廁所。我把指甲花抱在懷裏,思考著,如果我就這樣掛了,我得留下點什麽信息。從我知道死亡的那天起,我就認為死也是一種藝術,如果我哪天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車撞沒了,那將是最大的悲劇。好在老天還沒把壞事做絕,它給我安排了一個前無古人的死法。

手機的屏幕藍幽幽地照著我,也反射著窗外橘紅色的光芒,我呆了片刻,打開錄像功能,伸到窗外拍了一圈,然後盡量穩定下聲音說道:“列車沒有到達調度接口,空間位置出錯了!這裏像一個風洞,氣流很強!沒有信號!”這時火車像被一根橡皮筋彈了一下,向前猛竄了一段距離,旁邊的牆向我迎頭撞來。我昏昏沉沉爬起來,左邊肩膀失去了知覺。我撿起手機,無力地補上最後一句:“我是N6670次列車員萬象,如果我死了,請記住我曾經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