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不是這樣的,我想與流動者爭辯,我們是建立在“舊”上的生物,我們將寶貴的東西保存在鐵箱裏、紙張上、硬盤裏和石頭上,保存在腦子與皮膚的褶皺紋路之中。我這一輩子都在做災後重建,就是為了幫助別人找回以前的生活、恢複與記憶相符的東西。就連貓子不也舍不得貝殼,要來月亮銀行存下來嗎?
流動者打斷我的思路:“我希望看到更多的物種在宇宙間流動。你的妻子是適合流向太空的人類,但她因為你而一直留在地麵,這是她愛你的方式之一。你們的記憶應該是互相影響的,流動者想知道,你愛她什麽?重視與愛相關的記憶這種行為為什麽在人類的進化中留下來了?”
它的聲音好像敲擊在我的太陽穴上,我意識到它似乎不是在質問我,而是想要學習,想要新的信息流過他的身體。
棱角分明的疑惑與猜測直接灌進表意識,我的大腦被它攪得一片混亂:人會愛另一個人什麽?是她的臉與身體更符合我的審美,還是她分泌的激素與我契合?是她給我念的詩,還是為我做的食物?我愛的是這個人,還是愛我們相處的那段記憶?人類的伴侶本身就是一種奇怪的機製,它在進化曆程中是為了基因多樣性存在的,而不是為了感情存在的,感情隻是這個過程中的伴生副產品,是一些可以用我們自己醫療手段控製的生物化學因素,可我們中大量的個體卻將之視為重要甚至主要的結合理由。
從生物遺傳的角度而言,多夫多妻製明顯更適合人類作為生物種族的多樣性延續,但我們卻發明了一夫一妻製婚姻並保持下來了。所以我愛的到底是什麽?貓子的哪一部分改變了之後,我就不會再愛她了?
它問住我了,這令我沮喪,“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分別了。”貓子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