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晉康
我接到林哥電話那天好像正趕上愚人節,但後來的事態發展證明,這並非愚人節的玩笑。林哥是中科院科學傳播局的一位處級領導,很年輕,沒比我大幾歲。而我的公司有一個非常拉風的名字,叫“未來世界駐當下聯絡處”,我自封處長,主要業務是聯絡科學家、科普科幻作家,組織一些公益或聯誼活動。近兩年的多次活動中,林哥幫了大忙,我們處得很融洽,可以拍肩頭以兄妹相稱。
林哥說:“小易,林哥有一件大事要拜托處座你啦。”
我笑著說:“我這個假‘處座’哪敢在真處座麵前瑟?沒說的,林哥難得求我,小妹一定盡洪荒之力。什麽事?”
奇怪的是,林哥似乎有點難為情:“這件事嘛……坦率說頗有點不著調。是外地一個老人輾轉找到我,給我一份‘天圖’,說是他孫子張元一的畢生心血,屬於明天的科學,請我找幾個科學家鑒定……”
我不禁失笑:“畢生心血?他孫子高壽?”
林哥也笑:“他孫子高壽十六歲,但這句‘畢生心血’並非我的口誤,而是老人的原話。小易,我本來絕不會攬下這事的,因為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又是一個標準的民科,說不定還加上精神錯亂。但我到底沒忍心拒絕,知道為什麽嗎?”他很快自己回答,“是因為一張十年前網上流傳過的照片,我先發給你。”
我很快在微信上收到照片,看後心中猛然揪緊,因為——照片我見過!那時我還是高中生,正是多愁善感心靈敏銳的年齡。這是一張車禍照片,地上躺著一輛嚴重變形的自行車,一男一女兩具屍首,血跡淋漓。一個四五歲小孩坐在血泊中,似乎沒有受傷,滿麵血汙的麵孔正對著鏡頭。他嚇傻了——不,不是傻呆,他的目光冷靜,更準確地說是冷漠。這種冷漠與慘烈的背景形成了極為割裂的反差,令觀者心中壓上一塊陰冷的巨冰。網上有知情人說,孩子患有嚴重的自閉症,也許並不理解父母的慘禍,這算是他的幸運吧。但正因為災難主角不能理解悲痛,更能震動旁觀者的心弦。即使時隔十年重睹這張照片,我心中仍有如遭雷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