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土黃色僧衣僧鞋的信眾們魚貫而入,胸前紅紅綠綠的胸牌搖晃,恍惚間我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的生活,國家會議中心、JW萬豪、798 D-Park……我不是在開會,就是去開會的路上,散名片,加微信,吹各種牛皮,畫各種大餅,言必稱互聯網思維。
如今,依舊是那些熟悉的麵孔,隻不過他們的胸牌上少了昔日那些耀眼的title,“C×O”“聯合創始人”“投資VP”換成了“居士”“信士”“施主”。他們收起往日囂張的氣焰和突出的肚腩,念念有詞,就近入座,並虔誠地將手機、iPad、Google Glass、智能手環等身外之物交給收集的小沙彌,換取一個號牌。
我看見了萬總,他麵容憔悴,卻目光如水,步伐輕盈,施施然對著身邊人雙手合十作揖,全然沒有之前的霸氣。當他從我身邊經過時,我低下頭,他也低下頭回禮。
這幾個月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
據說德塔大師曾經是清華大學計算機係的高才生,由於開悟得證,放棄了斯坦福、耶魯、加州伯克利等常春藤名校的offer,受戒皈依,遁入空門。在他的帶領下,一眾高等學府畢業生加入我寺,並以互聯網時代的方式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大師那天說了很多,我卻記不得太多,隻記得萬總態度虔誠,頻頻點頭。當講到如何利用大數據技術幫助定位轉世靈童時,他甚至眼含淚水。
我躲著他,又按捺不住想上前問他,那件事究竟過去了沒有。我想念我的家人,但並不想念我的生活。
在這裏,隻有一定級別的僧人才有上網權限。這山間的古柏,重重疊疊,如同防火牆般將我們隔絕於俗世煩囂之外。每日生活單調卻不枯燥,掃地、勞作、誦經、辯義、抄帖,在極簡的物質生活中,我逐漸恢複了良好的作息習慣,並不會因為手機的振動而心生焦慮。盡管偶爾在右側大腿股四頭肌上仍會有“幻振”感,但師父說,隻要每日摩挲佛珠,遍數一千八百顆,如此經過一百八十天便可徹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