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裏·裏德爾是行旅商人、頗有聲望的估價師、值得信賴的信差和信件代筆人,以及眾所周知的說故事好手。從北方的大江到東南沿海,即使是那些平素最不好客的基地與村鎮,也會對他的到來表示歡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拉裏那支小小的商隊不僅會為他們帶來信件和貨物,更重要的是,他也會帶來故事—特別是那些大劫難之前的故事。
這位大受歡迎的商人現年五十二歲,個頭不高,曾經受過傷的一條腿略微有點兒跛,有著一頭稍稍有些卷曲的棕發、曾經被打斷過一次的塌鼻梁,以及一雙隻有真正的商人才擁有的精明的灰色小眼睛。由於在所有地方—包括那些從來不以好客著稱的偏遠村鎮—都能吃到好東西,他在最近幾年裏很是攢下了一些皮下脂肪,但他仍舊像以前一樣怕冷。正因如此,在接到商隊抵達的消息後,徐青就立刻讓人從倉庫裏拖出幾大捆準備過冬用的鬆木,在由廢棄的工廠車間改造成的大廳裏為這些尊貴的訪客生起了篝火。地窖裏最好的麥酒被端了上來,大塊大塊抹著鹽的醃豬肉也和碩大的馬鈴薯一起串上了烤叉。
當風塵仆仆的行旅商人們跟在徐青身後踏進這個房間時,飄溢的香氣早已充滿了屋內的每個角落,惹得眾人垂涎欲滴。
“說實話啊,老徐,這幾年的日子過得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哪!”
盡管主人表現得謙恭有禮,但客人們卻一點兒都不客氣:拉裏和他的跟班們剛一進門,就徑直在熊熊燃燒的火堆旁坐了下來。他們爭先恐後地用匕首從烤叉上切下最肥的肉,塞進嘴裏大嚼起來。黃澄澄的豬油沿著滿是胡茬的下巴四處橫流,把他們髒兮兮的亞麻襯衫浸透了一大片。“我知道你們基地的日子還過得去,但別的地方可就難說嘍—火電廠基地和白岩鎮那塊兒從去年底就和外頭失去了聯係,去那兒的人到現在也沒一個回來的。馮家莊的人兩個月前給一幫從西邊來的強盜殺了個幹淨,連半個活口都沒留下。林場基地那邊也隻剩下幾十個老頭兒和小娃兒。等跑完這一趟,我還得到那兒去一回,把那些活著的人都送到車站基地去—如果那鬼地方還有活人的話。”他舔了舔兩片肥厚的嘴唇,“唉,想當年,有誰能想得到這該死的世道會變成這樣?照現在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