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點五十分,老刀穿過熙熙攘攘的步行街,去找彭蠡。
從垃圾站下班之後,老刀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衣服。白色襯衫和褐色褲子,這是他唯一的一套體麵衣服。襯衫袖口磨了邊,他把袖子卷到胳膊肘。老刀四十八歲,沒結婚,已經過了注意外表的年齡,又沒人照顧起居,這一套衣服留著穿了很多年,每次穿一天,回家就脫了疊上。他在垃圾站上班,沒必要穿得體麵,偶爾參加誰家小孩的婚禮,才拿出來穿在身上。這一次他不想髒兮兮地見陌生人。他在垃圾站連續工作了五小時,很擔心身上會有味道。
步行街上擠滿了剛剛下班的人。擁擠的男人女人圍著小攤子挑土特產,大聲討價還價。食客圍著塑料桌子,埋頭在酸辣粉的熱氣騰騰中,餓虎撲食一般,白色蒸汽遮住了臉。油炸的香味彌漫。貨攤上的酸棗和核桃堆成山,臘肉在頭頂搖擺。這個點兒是全天最熱鬧的時間,基本都收工了,忙碌了幾個小時的人們都趕過來吃一頓飽飯,人聲鼎沸。
老刀艱難地穿過人群。端盤子的夥計一邊喊著“讓讓”,一邊推開擋道的人,開出一條路來,老刀跟在後麵。
彭蠡家在小街深處。老刀上樓,彭蠡不在家。問鄰居,鄰居說他每天快到關門才回來,具體幾點不清楚。
老刀有點擔憂,看了看手表,清晨五點。
他回到樓門口等著。兩旁狼吞虎咽的饑餓少年圍繞著他。他認識其中兩個,原來在彭蠡家見過一兩次。少年每人麵前擺著一盤炒麵或炒粉,幾個人分吃兩個菜,盤子裏一片狼藉,筷子仍在無望而鍥而不舍地撥動,尋找辣椒叢中的肉星。老刀又下意識聞了聞小臂,不知道身上還有沒有垃圾的腥味。周圍的一切嘈雜而庸常,和每個清晨一樣。
“哎,你們知道那兒一盤回鍋肉多少錢嗎?”那個叫小李的少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