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不断的数据流如雨般落下。周遭是茫茫灰白,没有景物,没有生命。他站在灰白当中,透明的数据流泛着金光,远处的字符看不真切,近处又落得太快。他抬头,试图捕捉一些线索,零和一闪过,从他的头顶落到脚下。得让它们停下来,他想。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跨进数据帘幕,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劈头砸下的数据流。数据帘幕在他前进的方向分开,又在他身后汇合,他的头顶永远是一片空白。他加快脚步,跑了起来。他想要冲进数据帘幕,想要零和一落到他身上。可是没用,他就像被锁进一道光柱,数据流遇见这光柱便消散无形。他越跑越快,脚步快要跟不上他前进的速度。一个趔趄,他倒在了地上。
地上积着许多水,水面映出他的倒影,他看见水中自己的狼狈模样,被雨打湿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雨水顺着脸庞轮廓流下。他甩了甩头,想甩掉脸上的雨水,倒影中的男人却没有动,他停下动作,想要仔细看看倒影中的男人,那男人却扬起右边嘴角,邪恶地笑了起来,他跌进倒影前最后的印象是男人挺括的下巴。
一对母女的背影,母亲牵着女儿,迎着夕阳缓缓行走。女儿回过头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朝他挥挥,嘴里喊道:“爸爸,快点快点!”母亲也回头,朝他挤出微笑,不知为何那笑容有些无奈和凄凉。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堵在自己的喉咙,“我不是你爸爸……”夕阳把母女俩的影子拉得无限长,他陷进影子,就像陷进泥潭。
“你看,连我的影子都变胖了。”女子娇嗔道。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腹,得伸长胳膊才能勉强结成环,“那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一样能抱住你。”他看看地上的影子,自己要比怀里的女子高上一头,“而且,这是三个人的影子啊。”女子在他的环抱中努力转过身,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轻声呼唤“青忆……”,微微侧头吻下去,堵住了她嘴里的“语”字。
……
陈诺听到一阵紧密的鼓点,这是他为最优先级事件设置的提示音。一夜的梦魇拖住他的意识,不让他清醒。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强。床头被伸缩支架抬了起来,抵达临界点后猛地下沉。阿诺的头重重地撞进厚实的枕头,他醒了过来。
是来自吟风的通信请求。阿诺迅速接通。没有图像,传来的只有吟风焦虑的声音:“快来,妈的情况不大对。”通话被切断,阿诺还来不及回答。
他从**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调出相关情报。这两天他都忙着准备徐青忆的记忆上传,整整四十四小时没沾过床。上传结束后,他把吟风和青忆送回家,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家,将吟风的通信请求设为最优先级,倒在**后不久便进入梦乡。记忆上传的事故率接近于零,只有删改部分可能出岔子。阿诺反复检查过方案的可行性,模拟运算不下五遍,以确保任务的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