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光
“為什麽自殺?”
“沒有為什麽。”
“好吧,你別哭……別……別哭了!”
“大裂縫”那天,我從山頂摔了下來。
2016年12月12日,我二十五歲生日的前三天。
我在張家界的群山中長大,父親早早病逝,家境清貧。我的母親隻是普通的農民,既不聰明,也不精明。如果不是為了野心勃勃一心要出國的兒子,也不敢貿然跟著旅遊熱投資度假村,被人卷走了半生積蓄。
那天清晨,母親隱忍的哭聲傳來。
我推開窗戶。張家界涼薄的晨霧,已經漫到手邊,打濕了書桌上錄取通知書的花體英文。
放棄?小姑娘,你可知道,十年寒窗對一個人生閱曆隻有十幾年的少年來說,幾乎意味著一切。
我還是去了。
異國讀書的日子,伴著家教孩子的吵鬧,餐廳油膩的碗碟,以及書屋彌漫的塵土氣。很多夜晚,當我做完兩份兼職,再回到宿舍,洗一把臉,打開書本,我會定一個鍾頭的鬧鍾。鬧鍾響起的時候,常常會發現書本上睡得都是口水。
上床睡?不,起不來的。
每一年,我都是專業第一名,最高獎學金。後來,我的畢業論文被一家企業當作專利買下,酬金豐厚,足夠逍遙幾年。
我環遊世界,在各種紙醉金迷的現代都市之間流連。後來我厭了,就隻攀岩。從委內瑞拉的天使瀑布,到阿爾卑斯山脈的馬特洪峰。
我很清楚,一路走來,自己靠的是一分的天分,九分的野心。
午夜夢回,我常常不知身在何處。似乎自己仍是那個張家界山裏的男孩,班裏最窮的孩子,生命的全部就是功課和攀岩。
清晨,沿著濕滑小路的青石板,我在黑暗中行走。張家界的晨霧重重壓下來,直到眼前出現同樣一座峭壁——附近最陡峭的一座。
每一天,我都爬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