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霜”初降之時,籌備“春曉行動”的全球精英曾進行過一次激烈爭論。其中一派認為用機器來執行計劃比人要可靠,因為後者本身也需要機器來維持生命,與其製造一種“能夠在冰河時代存活的改良人種”,不如把希望寄托在既不怕惡劣環境也不受情緒影響的機器人身上。反對者則堅持以人為本,覺得一切行動的目的是讓文明複蘇,讓人類重新在地球上生活,時間與環境的變遷同樣需要被考慮在內。以當時的技術水平,很難說能創造出擁有這種變通思維的機器人。
各方妥協的結果,便是把方案拆解為“鑰匙”與“鎖”的形式—
由像我一樣受過訓練的密鑰人去尋找、解析和審核每一個“春曉行動”的項目,最終在恰當的時刻選擇恰當的手段,以恰當的順序逐一啟動,而項目本身則儲存在“鎖”中,由獨立而又簡易的機械係統負責保管,以等待密鑰人……或者別的什麽有救世之責的東西來解鎖。
……至少在我看到眼前這個不可名狀的巨物之前,這套邏輯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這個巨物像是一隻倒置在冰麵上的黑灰色蘑菇,隻不過占地麵積比我出生的那個恒溫穹頂還要大上許多,粗壯的根部更是直衝雲霄,比我見過的任何山峰都還要高。
在躍出冰麵之後,挾持我的怪物便非常溫順地跟在我的身後,用觸手輕柔地指引著方向,而它的同類們則像是圍觀遊街的犯人那樣,既好奇又畏懼,隨著我的腳步緩緩移動。
這時我才發現,它們的樣貌與顏色有著細微不同,個頭差異更是巨大—有幾個特別肥碩的怪物看起來都難以用自己的觸手站穩,背上卻還馱著幾個小家夥……就像是帶著幼崽的母猴。
但它們顯然比猴子要聰明太多,在我走向“倒置蘑菇”的一路上,它們不斷地用怪異的口音發出呐喊—“看啊!是神!”“是神的模樣!”諸如此類。我不能確定這個“神”是不是我,但由於親眼目睹了挾持我的怪物從體內發射“液融槍”破開冰蓋,我也不敢違逆它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