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政府推出了一項人體冷凍服務,時限一百八十年,可以讓人跳過漫長而乏味的光陰。隻要躺進冬眠艙,再醒來時就是行星粉碎機抵達地球的日子了。在天幕上維持四十億人組成的社會是一件負擔很重的事情,所以他們號召大家接受冷凍,給目前的政府減輕人口壓力—換句話說,他們希望我們去給未來的政府添麻煩。
袁恪禮可能說得沒錯,他們或許真的隻會把問題留給下一代,再下一代。
意料之中的,這一計劃應者寥寥。目前在世的人或許是最後一批能夠無憂無慮地壽終正寢的人了,誰會願意到一百八十年後去看全人類的毀滅呢?
但我對冷凍計劃倒是沒什麽意見。我已經是個老頭子,而且生活中幾乎不剩什麽還能讓我留戀的東西。未來的世界再差,多半也不會比現在差到哪裏去。於是我報了名,躺進了一口棺材般的冬眠艙。
聯合政府派了一個年輕女孩來監督我的冷凍過程。她花了半小時才念完冬眠須知,這份須知長達一萬字,大意是感謝我響應號召,如果我不幸在冬眠艙裏死了,聯合政府不負任何責任。
我早已聽得不耐煩。“先生,祝您在漫長歲月的另一頭生活愉快。”女孩微笑著衝我揮揮手,冬眠艙蓋緩緩合攏,冷氣漫過我的身體時,我眼前似乎慢慢結起了霜花。霜花後麵有個少女在微笑,很像當年月光下的白露。
我醒來時,艙外的人換成了一個少年,他的長相讓我感覺莫名有些眼熟。
“前輩您好,歡迎來到二百二十年後的新世界。”少年扶我坐了起來。
“二百二十年?不是一百八十年嗎?”我輕輕活動著身體,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虛弱。
“行星粉碎機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就用了二十年。它完成加速時,人類才剛剛看到它啟程,您也就是在那時開始了冬眠。”少年耐心地解釋,“行星粉碎機在路上走了兩百年,進入太陽係邊緣的奧爾特雲後,它又花了二十年來減速,直到昨天才跨過火星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