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陈枢来了,看着满地板的衣服,说买这么多名牌,你老婆可真够奢侈的。我茫然不懂,说是名牌吗?陈枢扯起一条裙子说路易威登,一条裙子赶你一年的薪水。我就觉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为了做个好丈夫,我跟穆晓晨说过,她买衣服,必须我陪着,我刷卡,因为她是负责漂亮给我看的,所以,她的衣服,必须是我喜欢的,既然是我喜欢的,就得由我来买单。我给她买的最贵的是一件羊绒大衣,也不过才一万两千块钱,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名牌衣服?还有香奈儿套裙,一套就是五六万啊……陈枢一一地历数着品牌,这些拿回来的衣服,至少值七八十万。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亲爱的老婆穆晓晨会这么奢侈。我打断了陈枢,让他看看,这些衣服是不是高仿,我知道,街头有好多所谓外贸原单店,根本不是什么原单也不是尾单,全是破绽在细节上的高仿。
陈枢说全部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他对名牌还是有点研究的,因为他女朋友在美国开了家买手店,专门负责给国内的人代买各种名牌。
他说这些衣服都是几年前的老款,除了几件经典款,其他的已经买不到了。我说陈枢你知道,我虽然不是底层打工仔,但挣的钱也不是特别多,买不起这些奢侈品。
陈枢说:我知道,所以你要想想你妻子的这些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我像只只想把脑袋扎进沙子的鸵鸟,说: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
陈枢不依不饶:穆晓晨作为一个播音主持,月薪不过万,即使经常走穴给企业主持活动,一场活动主持下来,也不会超过两千块钱的劳务费,她哪儿来的钱买这些衣服?
我说:陈枢,你别分析这些衣服了,她被杀和这些衣服没关系。
陈枢说:那和什么有关系?
我一时语塞,觉得他又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我,我说:我要知道和什么有关系还用得着你们这些草包警察破案了?
陈枢没搭理我的挑衅:我能看看穆晓晨的衣橱吗?
我让他自己去看。陈枢也没客气,径直进了卧室,进衣帽间。穆晓晨被杀报案后,陈枢作为到案的刑警之一,负责搜过我家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比我都清楚我们家的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没一会,陈枢就拎着两手衣服出来,擎到我面前说:穆晓晨在家的衣服,没有一件过万的,大多是一两千块钱的中档货,而她却有这么多奢侈品衣服放在了单位,说明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衣服的来源,因为她没法说清楚。
我泪流满面,我无法接受我亲爱的穆晓晨竟然傍过大款,或者说她和一个有钱男人好过。我紧紧闭着嘴巴,坚决不肯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陈枢说舍得花这么大价钱给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买衣服的男人,只有两种可能,知道不可能离婚娶她,尽可能在物质上满足她,还有一种是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只好在钱上找齐。
我难以接受,也觉得不可能。我说穆晓晨从不在外面过夜,手机上虽然有密码锁,但我知道她的开机密码,她的一切都是对我开放的,她没可能有另外的男人。
陈枢拎起一件过时的香奈儿套裙说:所以,我分析,在嫁给你之前,她和一个非常有钱的男人好过。
我想起了我和穆晓晨的刚开始,我把她约到家里好几次,才干成了好事,一开始那几次,她都特别羞涩特别拘谨。我还跟她开玩笑,说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女吧。她的脸就红了,我说是不是都不要紧,只要咱俩好了之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这人没有处女情结。她脸色很难看,我问她为什么不高兴了,她说你这么说让我觉得你不介意我是个破烂,我是个破烂吗?我连忙打自己的嘴巴道歉,说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让你放松,万一你不是了我也不会怪你。她还是生气,抱着手机玩连连看,不理我,气氛不好,我也意兴阑珊,又不想显得我约她就是为了搞她,就去卫生间打了飞机,洗了手,这样我就可以像正人君子一样坐在地毯上陪她看美剧了。之后又约了两次。总之,总有阴错阳差的插曲让我搞不成,最后搞成那次,是我真有点急了,不就男女那点事嘛。我采取了策略,把她约来家,没征求她意见就放了部很撩的美国情欲电影,一边看一边吻她,先吻额头,对了,在这里我必须公布一个秘密,如果你是个男人,如果你想搞一个女人,上来千万别舌吻也别亲她的嘴唇,因为女人天生爱假正经,你要先吻她的额头,要吻头发,吻额头,吻这两个地方,会让女人产生自己是小女孩正被长辈宠爱的错觉,有助于放松她们的警惕,然后再吻脸颊,吻下巴,就是别吻嘴,因为对女人来说,吻嘴意味着是要干的前奏,如果她还没决定到底是不是和你干,吻嘴会让她们警惕,吻了下巴再吻脖子,然后是胸脯,这个时候的女人想抗拒都没力气了,我就是这么把穆晓晨干了的。
我这么说很粗俗下流,但是穆晓晨身下的那一小坨血,让我心满意足,让我感激涕零,上帝啊,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还能成为我爱的女人今生今世的第一个男人,能不激动嘛。
可现在想来,这有点像个骗局。
因为在我和穆晓晨睡了的第二天她就出差了,三四天才回来,又过了二十几天她就来月经了,我曾经也恍惚过,那一坨红色是不是她的初来乍到的大姨妈?可出于男人的虚荣和不忍心,我一直没问,和她结婚五年以来,我理直气壮地以她人生的第一个男人自居、。
她一定在心里嘲笑过我吧?
我说:陈枢,如果你分析的是真的,那和她被谋杀有关系吗?
陈枢装得像个老谋深算的混蛋,说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被我心爱的老婆早就被一又老又邋遢的有钱男人干过给弄得心慌气短,恨不能往地球核里塞包炸药把这个星球从银河系里焚尸灭迹,以掩饰我无力改变的肮脏情史。我说:如果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屁话?
我怀疑他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羞辱我,这时候,我心里浮上一个罪恶的念头,只要我把陈枢杀掉且焚尸灭迹,那么,穆晓晨曾经做过别人情妇的丑事就不会传扬出去,那么我就还可以继续扮演那个悲痛的、可歌可泣的未亡人。
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陈枢好像看破了我那点小心思,往后闪了一下,说:我告诉你,苏猛,不要以为让我闭嘴穆晓晨的事就会变成一个被封闭在树洞里的秘密,你想想吧,那个和她好的男人,还有他的朋友,有可能都知道这件事,对了,你俩怎么认识的?说不准促成你俩认识的那个人就是在和她好的男人。
是啊,我总不能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杀光,我一下子泄了气。
我坐在地板上,发疯似地撕那些衣服,就像撕掉穆晓晨在我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形象,像撕掉她的往事、她的污渍。
我泪流满面、我仰天长啸、我拿脚跺她的衣服,跺得我精疲力竭,瘫软在地,然后,我发现家里空寂无人。陈枢已经走了,我发疯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他不堪忍受。
我决定找陆武算账,我觉得他一定知道真相,他骗了我。
我去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