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晃春天就没了,郑美黎见马青梅不再来和她计较房子的事了,以为马青梅已经认了输,默认了这房子归她的事实,就开始琢磨着让郑家浩陪她去房产交易中心过户。
郑家浩虽然很是为那套房子烦,但知道过户不是小事,当然不敢答应郑美黎,索性直接告诉她,马青梅这一阵不为房子的事找她,是为了让小帆安心学习,迎接中考,希望郑美黎不要误解了马青梅的不闻不问。
郑美黎一听这话,就急了,又把存款没了的事搬了出来,郑家浩已经不是一般地厌恶郑美黎的无理取闹,说了句:存款的事你去找咱爸问吧,我跟你说不清楚。
一甩手,走了。
郑美黎在郑家浩眼前,从没处过下风,心里舍不下这口气,就跟在郑家浩身后嘟哝,也不管他去向哪儿。
郑家浩一声不响地往家走,到了楼下,遇上了刚刚收摊回来的马青梅,马青梅早就看出郑家浩这阵心烦意乱,见郑美黎跟到家里,郑家浩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就远远地喊了嗓子:家浩,过来帮我推车子。
郑家浩就压低嗓子对郑美黎说:别在你嫂子眼前找不自在。
郑美黎噘噘嘴,转身走了。
郑家浩从马青梅手里接过车子,推着往储藏室那儿去。马青梅瞄了郑美黎的背影一眼:她找你什么事?
郑家浩把车子放进储藏室,搬着空了的菜筐和调料盒往楼上走:没事,就瞎得吧。
我看可不象。马青梅跟着他往楼上走:还是为了房子的事吧?
郑家浩用鼻子浅浅地嗯了一声。
她有什么想法?
没……她有想法也没用,我哪能什么都听她的。郑家浩打开门,把东西搬进去,小帆已经在家学习了,马青梅就闭了嘴,收拾了一下,进了厨房。
2
马青梅知道从郑家浩嘴里问不出什么,索性第二天一早去找郑美黎。
郑美黎开了门,却依在门口,没让她进去坐坐的意思:我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了?
郑美黎撇了一下嘴:你们两口子的事,我怎么知道?
马青梅把门开大点,挤进去,因为还得出去购买新鲜的蔬菜,准备中午出摊,她不想跟郑美黎斗没用的闲嘴,就说:你哥虽然没明告诉我,可我猜也能猜出来。
郑美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抱着,依在电视机柜上,不拿正眼看马青梅,也不说话。这个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到处都是郑美黎母女的东西,原先爸爸的东西已经被扔得差不多了,餐桌上有两本书并排着摆在那儿,一看怕端上来的热锅烫坏了桌子,拿来当临时锅垫的。马青梅拿起书,拍打了一下,径直放回书橱:你就不能对爸爸尊重一点?
不就两本破书吗?你用得着上纲上线地跟对爸爸尊重不尊重扯到一块去了?
马青梅不想跟她扯这些琐碎耽误时间,直奔主题:我这阵子没跟你计较房子的事,是怕影响了小帆的学习,不是我默认这套房子属于你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追究咱爸的存款哪儿去了,也不等于是默认了咱爸就是没存款,嫂子,咱俩是一百步笑五十步,都差不多,谁也不用说谁脸皮厚,成不?
我不管你这么说是强词夺理还是就认准我私藏了咱爸的存款,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为了房子去纠缠你哥了,这房子也有我的份,他说了不算,无论你怎么折腾,我都不会放弃对这房子一半的继承权。
郑美黎斜斜地看着她,半天,才慢慢地笑了,笑得那么趾高气扬:嫂子,你去法院告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啊?
告了也没用,现在我是这房子的户主,除了这儿没地去,就是法院也不能把我执行到大街上去。郑美黎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户口本:你看明白点,户主!郑美黎,写得清楚着呢。
郑美黎把户口簿扔到茶几上,马青梅将信将疑地拿起来,打开一看,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户主这一栏里白纸黑字地写着郑美黎。
你是怎么把户口迁过来的?马青梅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你回去问我哥吧,他是老实人,不说谎。
马青梅转身往外走,一恍惚,在楼梯上差点摔了一交,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也顾不上去菜市场买材料了,直奔郑家浩的单位而去。
3
马青梅气喘吁吁地依在传达室门口,给郑家浩打了个电话,有气无力地说:郑家浩,你给我出来。
不一会,郑家浩就跑了出来,一看马青梅脸色煞白,以为她不舒服,慌手慌脚地来扶她,被马青梅一把打掉了:郑家浩,你跟我说!郑美黎母女的户口是怎么回事?
郑家浩登时就结巴了:青梅,你别生气,听我说。
马青梅一字一顿地冲郑家浩喊:郑家浩!你是不是成心要气死我?!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郑家浩又是拍又是掐人中,马青梅才醒过来,郑家浩背上她就往医院跑,马青梅无力地趴在他背上:回家……送我回家……
因为愧疚郑家浩也难受地不行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怎么道歉才能让马青梅不难过了,就带着哭腔说:当时美黎说是为了给爱爱转学才要迁户口的,你说,我这个当舅舅的能不想让外甥读所好学校吗?再说,她也答应了,等爱爱转完学,就把户口迁到咱家,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像话……
为了房子你妹妹两口子耍了多少花啊,怎么就没把你的木头脑子耍清醒?说完,马青梅趴在他背上滔滔地哭。
郑家浩把马青梅送回家,马青梅在**躺着,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上,想找话说,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青梅一直闭着眼,泪水不停地顺着眼角往下流:家浩,你真是应了那句俗话,能哭的孩子多喂奶,你这不是拿奶喂孩子,是拿我的心喂狼。
郑家浩扇了自己一巴掌,说不出话。
马青梅睁眼看了一眼墙上的表:你回单位吧。
郑家浩嗫嚅:不去了,我不放心你。
你是不是想离岗?!我死不了!马青梅嗓门提了上去,现在她不想看见郑家浩,他越是在她眼前这么不哼不哈地像跟木头似的矗着,她就越生气。
郑家浩只好起身往外走:感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我死了才好,才利索,这样你也就不用左右为难了,只要郑美黎高兴,你想把自己煮了端给她吃肉喝汤都没人说半个不字了!
4
马青梅在**躺不住,她很想弄明白,是不是房子的户主是谁,就意味着房产也归谁了?她下了床,洗了洗脸,换了套体面点的衣服,打算去找个律师问一下。
她出了门,街上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是附近的植物油厂散发出来的香味,她跟郑家浩刚搬过来那阵,夏天的夜里,他们躺在**,嗅着穿窗而入的花生油香,就美得不成,说早晚有一天,闻味也能闻成个大胖子,那会的他们,还没孩子,满心都是轻松和憧憬,总觉得最美的生活就在前面等着他们走过去,十几年了,她怎么觉得这路越走越荒凉呢?像一不小心闯进了沙漠,连丝希望的绿影都看不见……
她走走停停,走了两站路才见看街边有家法律服务所,就进去了,把家里的情况和郑美黎已经是户主的事大体说了一下,律师就笑了,说户口意义上的户主,跟房子的产权不是一码事,产权是产权,户主是户主,不管户主是谁,房子的产权最后还是要按照遗嘱来。
马青梅千道谢万道谢地付了咨询费,出了律师事务所,才觉得胸口的那块大石头被卸了下来。登时,就觉得料峭的风里,有了暖洋洋的初夏味道。
心头的结打开了,马青梅决定继续忍气吞声,把郑美黎塞给她的那口恶气先按在肚子里,等小帆中考完再说。
好容易挨到小帆中考完毕,天气已经热了,马青梅伸展了一下疲惫的四肢,跟郑家浩说:你打个电话,让郑美黎明天过来一趟吧,要是她不愿意来,咱们过去也行。
郑家浩犹疑地看着她,迟迟没拨电话。
马青梅说:看什么看?我去咨询律师了,她是户主也没用,房子的产权归产权,跟是不是户主没关系,亏她也想得出来,以为落下户,房子就是她的了?没文化!
郑家浩这才点了点头,给郑美黎打电话。
听郑家浩和郑美黎说电话的内容,马青梅就知道,郑美黎托词很忙,在施展拖延战术。
马青梅伸手:把电话给我。
郑家浩不情愿地把电话递给她,马青梅刚想说你忙的话,那就我们过去,却发现郑美黎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马青梅刚想按重播,手却被郑家浩按住了:青梅,你觉得这么闹下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的75万呢,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其乐无穷,我本来是没想跟你妹妹斗,是他们逼着我跟她斗的。马青梅执著地要把他的手拿开。
郑家浩死死地捂在那儿不肯松手:青梅,我不怕穷,我就想过个安稳日子。
我怕穷,小帆的未来也怕穷。说着,马青梅就在郑家浩手上咬了一口:你松不松手?
郑家浩无可奈何地松了手:你要真想去,明天晚上我和你一块去就是了。
说真格的?
郑家浩点头:真格的。
5
第二天,马青梅在家等郑家浩,左等不来又等不到,就打他电话,却发现他的手机关机了。
马青梅知道郑家浩是在故意逃避,恨得牙根痒。
郑家浩一想到马青梅和郑美黎一见面就是唇枪舌剑,就觉得脑袋大得要暴掉了,他不想去找郑美黎,就不敢回家,索性把手机关了机,下班后顺着马路一路溜达。
溜达着,就走到了何志宏家门口,他抬头看着何志宏的房子,突然,看见何志宏家的阳台上,站着俩人,是何志宏楼着一个女孩子的肩说说笑笑,样子无比亲昵,郑家浩很是难过,站在楼下看了一会,就转身默默地往车站走。
上了公交车,到了爸爸家的房子那一站时,他想起了郑美黎,替她难过地要命。就下了车。
郑美黎因为猜到哥哥嫂子今晚会来找她,索性在家不开灯,任凭郑家浩怎么敲门都不开。
郑家浩以为她不在家,就打她的手机,隔着门,就听见了郑美黎的手机在客厅里响,就知道郑美黎在躲着他们,就拍着门说:美黎,你嫂子没来,就我。
郑美黎这才开了门:到底还是把你给派过来了啊。
别这么说你嫂子,我下班没回家,路过这儿。
郑美黎哦了一声,把门开得大了一点,又探头往外看看:进来吧。
郑家浩进去坐了一会,也找不到话说,半天才说:美黎,你是不是还在等着何志宏回心转意?
郑美黎说我等他干什么?
没等他就好,你就是等也没意思了,你嫂子没骗你,他真和一个女孩子好上了。
郑美黎刚想变脸,突然想起了何志宏说过的话,以为他跟马青梅一样,也是来试探她是不是跟何志宏真离婚的,试探出破绽就把她撵回何志宏那儿去,好分割这房子。脸色就渐渐地难看了起来:哥,是我嫂子教你这么说的吧?
郑家浩道:怎么还用你嫂子教我?路过你家楼下时我亲眼看到的,看见小何跟一个女的在阳台上说笑呢,看样子关系不一般。
郑美黎依然疑惑:真的?
我是那种说谎话的人吗……郑家浩的话还没说完,郑美黎抓起包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