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说道:“法家也不是不好,而是已经不能适应现在这个时代,我要告诉你们,法家必须要与王道并行,才能发挥作用,若是只独尊法家,政治清明还好,一旦朝政出现混乱,官吏肆意妄为,那么多如牛毛的法律,就会成为迫害百姓的工具,这个社会就会变成恐怖地狱。”
“到时候,官吏拿着律法四处敲诈百姓,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地方上恶霸横行,朝廷为了打仗,以律法敲骨吸髓,桩桩件件,有法可依,必定使民怨沸腾,户口减半,此乃天下之大不幸也。”
“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人情,天理,律法,王道,缺一不可。若是只尊律法,毫无怜悯,毫无教化,措施,那岂不成了动物世界了!”
“原来……如此……”高熲听的额头冒汗,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师之言,醍醐灌顶,弟子也看到这个世界已经乾坤颠倒,十室九空,民生凄惨,只是以为经济不振,却从未想过如此深邃的道理,老师真乃天人……”
韩春心想,这些道理其实一点也不高深,你不懂的话,那你只能去怪那位文明的终结者,西楚霸皇。
“上课,这堂课讲仁义与王道!”
仁义与王道是儒家的治世总纲,刚刚既然高熲和杨素问到了这个问题,那么韩春就索性给他们讲讲清楚。
当然儒家的大学问,讲一辈子也讲不完,不过他毕竟是文科博士,对哲学也有研究,忽悠这些半文盲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快下课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分了,韩春还是没看到襄平回来,顿时就有些慌了,这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只怪当初没有登记清楚地址以及家庭情况,她一个女子,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难道是招贤馆把她扣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程龙忽然走进来说:“启禀韩师,外面出了点事儿,有个人上门挑战,说是来踢馆的。”
“神马?”众人顿时就是一愣。
韩春也不敢怠慢,因为踢馆这种事儿必须应战,如果避战以后就再也没有资格开学宫了,而如果败北,声誉将会遭到沉重的打击。
于是韩春带着弟子们从楼上走了下来。
下楼的过程当中,韩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学宫里似乎多了很多新面孔,这些人正在跟仆人们一起打扫卫生,扫地,擦桌子,殷勤的不得了,而且他们穿的衣服也和学宫里面的弟子不一样。
学宫里面的弟子统一以月白色儒衫做为制服,头上戴着束发冠,只有长孙晟是个例外,因为他年纪小,还没有行冠礼。
可这些人穿的都是蓝色长袍,头上也只系着儒巾,而且看到他的弟子们,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听课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到他们。
韩春心里感到奇怪,但是也没多问,因为现在另外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众人出门一看,只见黄昏的余辉之中站着个披散着头发的中年人,此人嘴唇上留着两撇浓密的小胡子,眼睛很小,眉毛修长,黑色的袍子还敞着怀,眼神里面充斥着狂傲不羁的神色。
“叫韩春出来。”那人沉声说道。
“大胆,居然敢直呼韩师姓名?”众弟子纷纷怒斥。
“韩师——”那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我看就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吧。”
“竟敢口出狂言,尊驾是何方神圣,竟敢跑到白鹿学宫来撒野,此乃人文鼎盛之地,圣贤传道之所,不是你应该来的,请速速退去。”苏威摆了摆袖子,呵斥那个人。
“好一个人文鼎盛之地,圣贤传道之所,要我看不过就是个三流四流的学堂罢了,像这种给三岁小儿启蒙的地方,长安城里可多的是了,也配叫人文鼎盛,顶多就是个穷酸教书先生混饭吃的所在吧。”那人鼻子里发出讥讽的冷哼。
这时候,襄平刚刚慌里慌张的跑回学宫,身上香汗淋漓,小脸通红,精致的鼻翼不断地开合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讲话,你哪里又见识过韩师经天纬地之才了?”襄平隔着几步喊道。
韩春见她回来了,心里顿时放下了心,不然还真没心思跟这个人对战呢。
“妇道人家不要插嘴。”
“妇道人家为何不能插嘴?”襄平反怼:“难道女子就一定没有才学吗?”
“岂不闻,女子无才便是德乎。”那人向前迈了两步,冷笑道:“你这所谓的学宫,简直狗屁不通,连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还谈什么传道受业解惑,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一文不值。”
“姓韩的,你还不出来是嘛,要当缩头乌龟是嘛,你这样教自己的学生,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他讥讽的指着襄平,说:“似这等妖艳美貌女子,若不让她读书写字,或许还可做个贤良妇人,若是传授一些歪理邪说,那岂不挑动邪心,舞文弄法,吟风弄月,等她不安分起来,就会做出丑事,到时则家无宁日,国将不国,你姓韩的坏了人伦根本,煽动世风日下,罪责不浅啊。”
此人显然不认得韩春,所以即便韩春站在他的面前,他还在一个劲儿的叫嚣着让韩春出来应战。
不过这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乃是西楚霸皇焚书大屠杀之后,流行于世的少数几句圣人之言,当然也可能是那位西楚霸皇出于某种目的故意放水留下来的,也因此便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指导思想,底层逻辑。
而且愈演愈烈,因此衍生出了无数更深彻的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大乾朝的男尊女卑,才会达到如此的巅峰。那些所谓的饱学之士,每天都在给这句话做注解,写出来的著作已经浩如烟海了。
所以襄平听他突然祭出这句大杀器,顿时被怼的哑口无言,俏脸通红,毕竟大环境就是这样的,社会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她根本不能回怼,也不知道如何回怼。
在场的其他学子,也同样被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所左右,觉得他说的乃是天经地义,己方的确落于下风。
而且他们中大部分人也同样认为,女子读书识字的确是社会动乱的一个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