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全三册)

第二十七回 右顺门御前斗奸宦 乾清宫厚颜讨封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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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皇帝直接发出中旨擢拔宋新一事,对杨溥打击颇大。杨溥深深感到,这正统皇帝不像张太皇太后在世时那样,什么事都与群臣商量。那时君臣基本上是天天见面,有事都是当面直陈,一经商定,六部九卿立即执行,上下政令那是畅通无阻。而现在,正统皇帝时时就借故不上朝,内阁有事要请旨也只好一拖再拖;尤有甚者,不经与内阁和任何大臣商量,特别是在任用官员、处置朝臣方面,动不动就从内宫发出中旨,直接擢拔人事、罪处大臣,而且抗旨也无动于衷,杨溥等顾命大臣是无可奈何。杨溥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毫无疑问是王振在蛊惑君王,用事弄权。内阁与司礼监,杨溥与王振,时常有意无意间发生了争斗,在这场无声的抗衡中,杨溥明显感到内阁力量的薄弱,自己与皇上的疏远,这事不能再耽搁了!

正统十年的十月二十八日,正统皇帝应杨溥的请求,在右顺门暖殿中召见了杨溥、张辅、马愉、曹鼐、胡滢、王直和陈镒,君臣当面议政。

正统皇帝来了,后面跟着王振。

皇帝正中坐下,王振侍立一旁,众大臣依序坐于两侧。

“陛下,老臣今日有数事启奏,请予圣裁。”杨溥说道,“我朝自开国以来,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和宣宗皇帝经过多年的摸索,制定了整套选人用人的选举之法,大凡有四:一是学校,二是科目,三是荐举,四是铨选。学校以教育之,科目以登进之,荐举以旁招之,铨选以布列之,天下人才尽于是矣。其中学校是基础,科目是正途,荐举是补充,铨选是常调。本朝泱泱大国,谨守选举之法,是以人才济济,贤良雍雍。君王以国为重,任人唯贤,明辨忠奸,陟罚臧否,天下大治焉。而今,事情不是这样了。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杨溥说得如此郑重,正统皇帝连忙说道:“南杨阁老是四朝元老,又是朕的顾命大臣,有什么话不能讲?朕这儿听着呢。”

“那好,老臣就直说了。”杨溥拱了拱手说道,“太祖、太宗、仁宗所定选人用人之法,臣就不说了,单说先皇登基之初即下诏定下了选人用人规矩: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由廷推或奉特旨;侍郎以下及祭酒,吏部会同三品以上京官廷推;太常卿以下,由吏部推举;通、参以下,吏部于弘政门会选;詹事由内阁、各衙门属官由各掌印官推举;在外官,巡抚由廷推,九卿参与,吏部主之;各布政司布、按二司及知府有缺,三品以上京官会举,部曹及御史由堂上官荐引。正统元年,由张太皇太后主持,陛下也下诏重申了上述选举之法,沿用至今。但最近福建布政使和按察使出缺,其中布政使未按先皇诏令‘由三品以上京官会举’,就发出中旨直接超擢福建参政宋新为布政使了。臣想问的是:这先皇定下的朝廷选人用人规矩还算不算数?”

杨溥这话直截了当问得尖锐,正统皇帝被问住了,顿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一旁的王振急坏了,他连忙接口辩解道:“那宋新廉能干练,政绩卓著,镇守福建中官访查得实,所以皇上就直接发出中旨擢拔宋新,没有什么不妥!”

“陛下,这是朝廷会议,内侍不得干政!”张辅一向看不惯王振献媚邀宠、作威作福,早就心存怨愤。一听王振说话,他怒不可遏,忽地站了起来,指着王振怒道,“王振你知罪么?太祖皇帝所立宫中禁牌,‘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虽然铁牌被毁,可是禁令天下皆知,你想以身试法么?”

张辅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词严,王振无话可答。这朝堂之上可不比内宫,在内宫他怎么蛊惑皇上外臣无人知晓,内侍们知道的都是王振心腹,不是心腹的又不敢透露机密,一旦事发,不是被王振处死,就是遣送万寿山守陵,谁敢透露半点消息?可是这朝会上内臣随便干政,那可就是犯了死罪。王振晓得厉害,不敢和张辅正面冲突,只是狠狠地在心里骂道:“你张辅别耍威风,有朝一日我王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王振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他正想狡辩,只听杨溥大义凛然,望着王振严厉地说道:“王公公,这是朝堂之上议政,比不得后宫,请你自重!”

杨溥这话说得重,他又是正统皇帝最为依赖的外臣,撼他人易,撼杨溥难。王振心知理亏,更不敢和杨溥当面较量,到口的话又被杨溥噎住,只好缩回去了。

一旁的内阁大臣马愉、曹鼐、陈循,吏部尚书王直和都察院右都御史陈镒,都不满王振趾高气扬、作威作福,但又不想得罪这个阉宦权贵,见张辅和杨溥当面斥责王振,心里十分痛快。见王振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他们一边好笑,一边说道:“英国公和南杨阁老言之有理,陛下我们继续议政吧!”

“对,朝堂之上王先生说话不妥,你就听听吧。”众人一语提醒了正统皇帝,他开口解围道,“朕与诸位爱卿继续议政吧。刚才南杨阁老问朕,先帝所定‘布、按二司和知府有缺,由京官三品以上会举’的规矩,当然算数,本朝继续实行。福建左布政宋新任职一事,是朕听了镇守中官奏报,一时忽略先皇定制,直接发了中旨,有悖政令,朕下不为例。只是这中旨刚刚发出,也不好朝令夕改;宋新刚刚就任,也不知到底是贤是愚。这样吧,让宋新先干三年,吏部初考时根据臧否再行陟罚吧!”

见皇帝作了自我检讨,众位大臣也不好再说什么。杨溥抬头望着正统皇帝真诚地说道:“陛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臣请陛下今后遇事一切按章程办就好。您刚才说到镇守福建中官奏报一事,臣想如果那中官所奏属实,宋新果然是个贤良,那当然是陛下用人唯贤,是福建地方百姓之福;但一旦那中官居心不公,所报非实,那后果就严重了,臣但愿不会如此。由此臣想到了先贤诸葛亮的《出师表》,诸葛先贤说‘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贤此论,殷鉴不远,愿陛下慎之!”

杨溥这话是明显地告诫正统皇帝要亲近外臣,不要被内臣所惑,听来十分刺耳。但杨溥是国家柱石,系内政外交朝廷安危于一身的重臣,而且是自己的顾命大臣,即使话语再不中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正统皇帝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不过,正统皇帝虽然性格懦弱,近乎愚昧,但宅心不失仁厚,善恶是非还是分得清的。他知道杨溥这番话是忠君体国之言,用心良苦,便惭愧地低声说道:“阁老所言,朕记下了。”

“还有。”杨溥继续说道,“陛下知道,君臣天天当面议政,当场裁决,立即施行,政令畅通,上下一心,那是最好不过,请陛下今后一定要坚持。陛下因故确实不能上朝与大臣面议,命中官传旨的时候,先皇所定‘凡中官传旨,六科必覆奏始行’的规定还行不行呢?”

“行。”正统皇帝连忙点头应承道,“先皇所定一切规矩除朝会决定修改的外,一律照行。今后中官传旨,内阁、六部九卿及六科必须复奏确认后方才施行。”

一听正统皇帝明确表态,可以有效防止中官假传圣旨,众位大臣一齐称颂道:“陛下圣明!”

那一旁的王振气得脸色黑红,但又无可奈何,只好闭起眼睛装着养神。

杨溥继续说道:“这两年天气异常,海内水旱频仍,赋税、营建以及四边日益事多,臣内阁虽说现有四人,但臣年老体弱,经不起劳累,臣深感内阁人手不够,现有马愉、曹鼐、陈循三人,那是日夜操劳,不堪重负,迫切需要增加新人。是以臣举荐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苗衷、侍讲学士高谷二人入阁当值。请陛下恩准。”

在座的几位大臣,除了马愉、曹鼐、陈循已经是内阁大臣外,还有张辅、胡滢、王直、陈镒四人。张辅是武官,不能进文官当值内阁是不必说了,陈镒还只是个右都御史不能进内阁,也不必说了,可是那胡滢和王直是多年的六部尚书,是最有资格被选入内阁的,但杨溥没有提名,多少有些悒悒不乐,坐在一旁默不作声。那一向耿直的张辅听罢杨溥之言,立即发言了:“陛下,南杨阁老此乃谋国之言,极为公允。那苗衷和高谷学问渊博,办事干练,早在正统五年二月三杨阁老举荐内阁大臣时二人就名列其中,当时举荐五人,马大人、曹大人和陈大人均已先后入阁,现在内阁又添新人,当然是苗衷和高谷了。陛下,此二人皆可胜任,内阁有了后生马愉、曹鼐、陈循、苗衷、高谷,由南杨阁老统帅,那就是一个非常精干能办事的好内阁了,臣附议!”

“臣附议!臣附议!”一旁的马愉、曹鼐、陈循也一齐说道,“臣等在南杨阁老率领下,愿与苗大人、高大人同心协力共谋国是!”

“臣附议,臣附议。”一旁的胡滢、王直和陈镒也一齐说道,“内阁新增后生可任者,国之幸也。”

南杨阁老今年已是七十有四,廉颇老矣,内阁新增后生确有必要,趁南杨阁老还健在,让几个新人历练历练,一旦南杨阁老有什么意外,内阁也是后继有人。见诸位大臣意见一致,正统皇帝高兴地点头道:“南杨阁老忠心体国,举贤荐能,那就召苗衷、高谷入阁当值吧!”

“谢陛下!”见正统皇帝准了奏,杨溥继续说道,“既然陛下同意召苗衷、高谷二人入阁,老臣还有一事要奏明陛下。”

正统皇帝微微笑道:“阁老请讲。”

杨溥看了看在座的马愉、曹鼐、陈循,说道:“召苗衷、高谷入阁,连臣在内内阁就有六人了。内阁是国家政务总理部门,天天与六部九卿和四方布政司打交道,内阁大臣职位必须与品级相称,不然不好办事。可是现今内阁这五人,马愉是侍讲学士,曹鼐是翰林学士,陈循是翰林学士,苗衷是侍读学士,高谷是侍讲学士,品级曹鼐、陈循是正五品,马愉、苗衷和高谷都是从五品,显然他们五人的品秩与职位极不相称。为便于办事行政,臣请陛下特旨超擢马愉等五人为侍郎,使其职品相当,位秩相称。”

杨溥这种奖掖后生的精神令在座的诸人十分感动,尤其是马愉、曹鼐和陈循更是心情激动,对这位长者无比感激。张辅、胡滢、王直、陈镒连忙附和道:“南杨阁老言之有理,五位内阁大臣应该晋级,请陛下恩准吧!”

杨溥不说还不知道,正统皇帝也觉得内阁的这几个年轻后进的品秩倒真的还是低了。他点了点头,问道:“马爱卿等是该晋级了,怎么个晋法,请阁老说说。”

杨溥微笑道:“怎么个晋法,该吏部尚书王大人来说了。”

在座的诸人只有王直心里最为雪亮。杨溥所言内阁大臣应该“职品相当,位秩相称”,“以便于办事行政”,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当年杨士奇进内阁时是编修,正七品,做了三年内阁大臣,才升为左中允,正六品,又干了三年才擢左谕德,从五品,再干了九年,才拔为翰林学士,正五品;前后当了二十二年内阁宰辅,在永乐二十二年才晋升为礼部左侍郎。杨荣也是一样,品秩升迁与杨士奇基本同时,也是在内阁干了二十二年才加秩晋级太常卿,正三品。杨溥本人也是从学士做起,多年后才晋级礼部尚书。他们并未觉得在内阁职级不称不好办事而政令不通,他们不是做得好好的么?想到这里,王直心里不禁感叹道:这杨溥果真是光明磊落、胸怀宽广,肯培养人才,不怕别人超越自己呢!可钦可敬!

想罢,王直说道:“这事好安排呢,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刑部属三法司不能入阁外,其余五部一部一个侍郎。根据五部现有侍郎情况,臣以为马大人晋礼部右侍郎,曹大人晋吏部左侍郎,陈大人晋户部右侍郎,苗衷晋兵部右侍郎,高谷晋工部右侍郎,妥否,请陛下圣裁。”

“好。”正统皇帝一听,笑道,“六部除刑部外一部一个侍郎,还有什么说的?就这么定了!”

一见正统皇帝准奏,杨溥对马愉、曹鼐和陈循使了使眼色,马愉三人会意,连忙起身跪下说道:“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了晋职之事,正统皇帝向杨溥问道:“阁老,您还有事么?”

“最后还有一件事。”杨溥微笑着拱手说道,“陛下,臣从登科入仕以来,屈指一算,至今已有四十六年,臣今年已经七十四岁,耄耋老矣。前几年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但近来时时感觉头痛、眩晕,心慌气短,精神萎靡,尤其是小腹不适,水行不畅,甚为痛苦,臣深感年老力衰,已不堪重任,有负圣上期望。是以臣请求辞去所任职务,致仕赋闲,伏乞陛下准奏,让臣退归山野,回石首老家颐养天年吧!”

听杨溥请求致仕,正统皇帝和在座的众位大臣都吃了一惊。只有那王振心里一喜,这老头子终于要走了,好!这满朝文武王振就只忌惮杨溥和张辅二人,张辅一介武夫不足为虑,唯有杨溥质直廉静、贤仁干练、德高望重、众臣叹服,王振不能不畏惧三分,如果今日一走,那今后外朝内朝就唯我独尊了。想到这里,王振不禁一阵高兴。

“阁老不能走!”张辅等人正要拦阻,不料那正统皇帝一听杨溥请求致仕,心里就慌了。不等众位大臣发言,他连连摆手不断摇头,说道:“阁老年纪虽大,但现在内阁不能没有您,大明朝不能没有您,您就是什么事都不干,只要天天坐在内阁,朕的心就安了,大明天下就稳了!”

“皇上英明,南杨阁老不能走!”正统皇帝话音一落,张辅立即大声说道,“南杨阁老,想想当年张太皇太后临终重托,想想天下百姓,您也不能致仕偷闲啊!”

“内阁不能没有南杨阁老!”马愉、曹鼐、陈循三人一齐说道,“内阁事务纷繁复杂,我等资浅望轻,岂能堪此大任?还望阁老鞠躬尽瘁,以安国家!”

“对,南杨阁老不能走!”胡滢、王直、陈镒一听杨溥请辞,也急了。他们知道,现在内阁和六部九卿还只有杨溥是众望所归,换了别人还真难服众呢!他们对正统皇帝一齐说道,“陛下,南杨阁老年高岁老属实,但绝对不能致仕赋闲。可以让阁老坐镇内阁,以休养为主,阁务让马大人他们去干,遇事南杨阁老只拿个主意就行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对!”正统皇帝一听,高兴地说道,“爱卿们的这个主意好!南杨阁老,请您念在太皇太后顾命之托的分上,请您以国家社稷为重,收回请辞吧。今后您只要坐在内阁就行了,一切庶务都让马爱卿他们五人去办吧!好,这事南杨阁老就不要再说了,反正朕在位一日,朕是不会让您致仕的。好了,朕也累了,朝会就此结束吧!”

说罢,不管众位大臣还有无话说,正统皇帝把袍袖一拂,起身向殿后走去。那王振的如意盘算又落空了,他怨恨地看了众人一眼,随着皇上去了。

待正统皇帝一走,张辅立即向杨溥埋怨道:“南杨阁老您今儿请辞做得不该!您看看满朝文武,那阉宦把谁放在眼里?只有您才让那阉货忌惮畏惧。您走了,谁来与那阉贼抗衡?一旦那家伙为所欲为,谁来制服他?南杨阁老,请您以大局为重,请辞这一说今后就免提了!”

众人心里明白,张辅这话说得一点不假,目前朝廷上下能与王振斗争的就是杨溥,这朝廷一旦没有了杨溥,恐怕谁也制服不了王振,那时恐怕就要朝纲大坏,国家要出大事了!

右顺门议政使王振大受挫折,被杨溥、张辅当面羞辱了一番,心里一直窝着一团火。那王振不是良善之辈,心里一直不甘心。他想,既然知府以上官员任用需要会推,那知府以下的官员擢拔不是还可以插手么?既然杨溥、张辅等少数几个当朝大臣不敢怎么样,可是其他的官吏不顺我者不是照样可以施威凌辱么?还是那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服我王振的就叫你没有好下场!恰巧这时福建巡按御史罗绮撞到王振的枪尖上了。

自从上次参劾福建布政使方正和按察使谢庄之后,罗绮声名大振,都说罗绮清廉能干。可是新的布政使宋新上任后担心罗绮碍手碍脚,便接连上书王振,希望能将罗绮扳倒或者调离。王振本想这时以宁夏军民怀念罗绮,希望再到宁夏参赞军务为由将罗绮调到宁夏的,不料这时候王振的党羽、福建都司泉州卫指挥任信和漳州卫指挥陈斌困贪墨卫卒粮饷被罗绮参劾,这参劾本章送到正统皇帝这儿被王振扣下,借故事实不清留中不发。任信和陈斌见朝廷有王振撑腰,便反咬一口,接连上本参劾罗绮,说罗绮收受贿赂,枉纵罪囚。这本章送到内宫,王振立刻命镇守福建总兵官黄真复核。谁想那黄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他揣摸着王振意图,是要将罗绮扳倒,他明知罗绮冤枉,不但不为罗绮辩冤,反而专程从福建赶到京师来了。

“末将参见翁父!”当天晚上,黄真带了一箱箱的礼物来到王振府上。他将罗绮案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他谄媚地说道,“末将在覆核罗绮一案时,还发现了一个令人万分气愤的事儿。”

“什么事儿?”对于这个镇守福建一方的总兵官,王振并不放在眼里,他端着茶杯,眼睛望着屋顶,漠不经心地问道,“黄将军说来听听!”

“末将不敢说。”黄真迟疑着说道,“那罗绮实在可恨,说的话实在难听,恐怕翁父生气呢。”

“本公公什么事儿没见过?”王振不屑地说道,“你尽管说,本公公听着呢。”

“那末将就说了。”黄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那罗绮不知怎么搞的,对宦官特别痛恨,说到内臣,他便痛骂‘老奴’,‘老奴’长,‘老奴’短的,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内侍或者内臣,真是太过分了!他还……”

“够了!那罗绮该杀!”不等黄真说完,王振将手中茶盅一摔,“砰”的一声立刻碎成了几块,他立刻暴跳如雷地吼了起来,“紫禁城的内宦也是皇宫大臣,一个小小的七品巡按御史,竟敢鄙视我等么?兔死狐悲,物伤同类。他罗绮辱骂宦官为老奴,就是骂我王振,我叫他不得善终!”

王振实在愤怒已极,咬着牙将罗绮骂了一通,末了他对堂外叫道:“来人!将我的名帖儿拿了到刑部去找金濂尚书,叫他们好好地把罗绮一案办一办,让罗绮永世不得翻身!”

那堂外的内侍毛丛、王谋应了一声,进来拿了王振的名帖要走,忽见站在一旁的曹吉祥伸手拦了:“慢,翁父息怒!罗绮这案子发到刑部,金濂他们三法司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时候判罗绮一个赎罪,罗绮还不是出个几百两银子便没事了?要治,就把罗绮治个彻底,让他到塞外去戍边,那里苦寒,又饥又冷,用不上几年,罗绮不是有去无回么?”

“好主意!”一听曹吉祥这恶毒之计,王振立刻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对一旁的锦衣卫都督马顺道,“马顺,罗绮这事就交给你了,锦衣卫办案,杨溥他们也不好插手。罗绮肯定不服,你放手去办,一定要将罗绮发配到辽东铁岭去戍边!”

“是,翁父!”马顺答应一声,带着王山、王林等锦衣卫走了。

“你这事做得不错,足见你对本公公一片忠心。”待马顺一走,王振对黄真说道,“你很会办事,本公公一定会记着你。你还只是个都督吧?过些时本公公给你弄个伯爵,增禄几百石吧!”

黄真依附王振正是为此,他连忙跪下叩首说道:“谢翁父提携!”

过了一些日子,马顺果真将罗绮屈打成招,制造了又一起冤案,将罗绮发配到辽东铁岭戍边去了。

腊月将尽,已是岁末,北风呼啸,气候寒冷。不过,紫禁城内奉天门东侧文渊阁内阁大堂,一盆炭火烧得红红的,室内温暖如春,杨溥和马愉、曹鼐、陈循、苗衷、高谷等几位内阁大臣,以及英国公张辅、刚从甘肃赶回来的靖远伯王骥、兵部尚书邝埜——前任兵部尚书徐晞靠王振矫旨擢拔,但终因不能胜任,已被勒令致仕——还有成国公朱勇也来了,他们正在等待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云南麓川叛贼思任发的首级函送京师来了。

正在大家热切盼望的时候,只见大堂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军官。那人环视一周,朝正中坐着的杨溥和张辅拜道:“末将金齿军民指挥使司千户王政参见各位大人!”

“请起,请起。”杨溥亲切说道,“将军不远万里来京,一路辛苦,请坐下说话。奉茶!”

待王政坐下,杨溥问道:“朝廷早已接到王将军的奏报,说将军已将麓川叛贼思任发的首级献来了,果真是思任发么?”

“千真万确。”王政拱手回答道,“那叛贼的首级用石膏腌了,装在铁盒里,锁在槛车上,现已送到大堂外院子里,请各位大人查验。”

听说思任发首级已送在堂外院子里,杨溥把手一挥说道:“既在堂外,就请各位大人去验看验看吧。”

听杨溥一说,众人纷纷走出内阁大堂,前去验看。这里官员中只有靖远伯王骥征讨麓川时与思任发照过面,他走上前,打开铁函仔细瞧了瞧,说道:“这首级果真是思任发,没错!”

张辅不禁喜道:“你们终于为朝廷除了一害,西南边陲可以安宁了!”

听了张辅这话,杨溥没有作声,他在思考一些问题。见大家验看了首级,确认思任发已经伏法,杨溥同众人回到了内阁大堂。

待大家坐下,杨溥向王政问道:“王将军,请你把缅甸捕送思任发的情况向各位大人说一说吧。”

“是,阁老。”王政应了一声说道,“今年八月,末将奉令带着皇上敕命和金银钱币等物前往缅甸,命缅甸宣慰使卜剌浪马哈省发兵追剿思氏残余,务必将思任发捕获解送京师依法严惩。卜剌浪马哈省接到皇命后,立即派遣兵马搜山,终于捕获了思任发。可是他心怀鬼胎打起了如意算盘:他想以思任发作为筹码,与朝廷讨价还价,想要挟朝廷将麓川之地划给木邦,将孟养、戛里划给缅甸,他才将思任发献给朝廷。不料那卜剌浪马哈省意欲乘机扩大地盘的狼子野心不得人心遭到天谴,恰巧那两日白昼如晦,连续两天黑漆一团,异常天象使卜剌浪马哈省惊疑不定,他找来巫师一算,巫师说:‘天兵至矣!’卜剌浪马哈省吓坏了,连忙将思任发交给了末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内阁大臣马愉笑道,“要不是老天爷帮忙,擒获思任发恐怕还要费些周折呢。”

“缅甸宣慰使想占据麓川、孟养之地的心思由来已久。”内阁大臣曹鼐说道,“下官看思任发屡次兵败都是逃入缅甸宣慰司境内藏匿不出,恐怕就是卜剌浪马哈省有意庇护!”

“肯定是这样。”内阁大臣陈循性情急躁,他跺了跺脚说道,“要是缅甸再阳奉阴违,那就请皇上下旨切责!”

苗衷和高谷入阁不久,见众人议论,他们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谁说不是?”一旁的王骥接话道,“上次我军追到缅甸宣慰司境内,明明看到思任发逃入了曼德勒,可是卜剌浪马哈省矢口否认,后来得知是他将思任发藏了起来,官军久搜不得,只好回师。卜剌浪马哈省的意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想利用朝廷穷究思任发之机,乘机占据孟养等地,这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好,这事等会我们再议。”见大家议论纷纷,杨溥扬了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转身对王政问道,“王将军,后来思任发又怎么被斩首槛送京师的呢?”

“这事说来话长。”王政继续说道,“末将接收思任发后,将他用槛车押送返回金齿,接着又将他押送京师。不想那思任发顽固不化,他开始以为是押送昆明,前段路程倒还算是平静。可是过了昆明,他得知是将他押送京师后就不安分了,先是百般挣扎,后来见挣扎无用便开始绝食,一连七日撬口不开,已经奄奄一息了。见他思任发决意一死,有意逃避惩处,末将思量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叛贼,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于是当众宣布了他的罪状,断然将他处斩了!”

“王将军做得对!”听罢王政的解释,张辅大声赞扬道,“不能对那些叛国的逆贼心慈手软,该杀则杀!王将军这次立了功,请阁老奏明圣上,对王将军进行封赏!”

“张国公说得有理。”杨溥说道,“思任发已经伏法,麓川平叛告了一个段落,但思任发儿子思机发还藏在缅甸境内,未曾捕获,恐怕他日后还要作乱,朝廷不可不防。”

“这事好办。”朱勇一旁说道,“请皇上发个敕命,我五军都督府立刻发令命金齿军民指挥使司、腾冲军民指挥使司等卫所厉兵秣马,加强戒备,严防思机发叛乱;如果思机发一旦作乱,朝廷再发兵一举歼灭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做起来并不容易。”兵部尚书邝埜一向稳重,他想了想说道,“麓川虽然平定了,但连境的缅甸却与朝廷不是一条心,下官看,处理思机发一事还得与缅甸联系起来一起考虑,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邝大人言之有理。”杨溥点头道,“处理麓川思机发一事还得标本兼治,长远结合,不可偏执。对于叛贼,我们还是反独‘五铁’,坚决除掉那些死硬的首领叛贼,同时也要安抚一般部众,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发家致富,谁还想愿意跟着少数首恶搞分裂?他们就自然心向朝廷了。因此平叛与安抚缺一不可。我看这思机发决不甘心失败,必然会伺机发难,同时也不排除思机发穷途末路向朝廷乞降的可能。我们朝廷一定要敕令黔国公沐斌和参赞军务侍郎杨宁,分遗兵将防宁各卫,积极备战;二要敕谕云南巡抚,派官员至缅甸晓谕卜剌浪马哈省等首领,劝谕思机发归顺朝廷,一旦思机发有意谢罪,便可因势利导妥善安置,不可拒之门外,绝其生路。不知这样处置如何?如果大家同意,明日早朝时上奏怎样?”

张辅等人一齐说道:“阁老这样处置很好,我们附议!”

正统十一年的元宵节到了。正月十二这天,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抬大轿到午门外停下了,王振慢悠悠地走下轿来,后面跟着的王振兄弟王扬也下了轿,同儿子王山、王林一齐跟了上来。四人走进午门,过了内金水桥,穿过东角门,向正统皇帝的寝宫乾清宫走去。

“老家的大宅什么时候可以竣工?”边走边说,王振向兄弟王扬问道,“我们王家世世代代都是村舍茅庐,这次兴建屋宇,要好好显摆显摆,那可是我王振的府第,一定要建成豪宅,要建成蔚州第一家!”

“谁说不是!”王扬喜洋洋地回道,“自从您派的工匠到了后,我们家王府就开工了。您知道,我们那老宅不就是三间窑洞么?周边都是他姓田土,宅基褊狭。多亏了蔚县知县熊大人和锦衣卫指挥马顺大人,他们连哄带吓,把我们老宅周边二三百亩地都拿过来了,现在的王府正屋偏房,前进后进,假山花园,亭台楼阁,完全照您朝阳门南的王府格局修建,占地少说也有二百来亩,那规模,那气派,那豪华,那壮丽,别说蔚县是第一家,肯定大同府也是第一家,说不定还是山西第一家呢。哥,我们王家祖上有德,出了您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我们王家可是长脸了。那不是胡吹,您真真正正光宗耀祖呢。”

“恐怕蔚州有州以来还没有人能超过我,我是蔚州第一人。”王振得意地说道,“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也不枉当年我狠心自残随姑姑入宫。”

说起自残入宫,王振那意欲在世人面前着意炫耀的欲望更加强烈。但同时那没了根儿、没了后代的一丝遗憾也爬上了心头。他想占有一切权位、一切财富来弥补自己的损失和遗憾。

顿了顿,王振向王杨问道:“老家大宅修好了,还要多买些土地,给儿孙们留下享用不尽的财富。不用愁没有钱,哥这里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呢。”

“按照哥的吩咐,兄弟早就开始买田了。”王扬紧走两步,望着王振高扬的脸谄笑道,“当年父亲给我们哥俩留下不到两亩地,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良田千顷。兄弟还要买到良田万顷,成为山西首富,不,成为天下首富呢!不过……”

说到这里,王扬不说了。王振侧过脸问道:“不过什么?怎么不说了?”

“兄弟在想,财富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王扬想得真远,他忖了忖,说道,“我们王家十年前还是穷家小户,这十年来我们迅速发富靠的什么?靠的还不是您哥哥掌了权!所以兄弟想,要让我们世世代代富贵,除了占有财富还不够,还得有人掌权,还得有人当官……”

“想不到你几时也变得有头脑了!”一听王扬这话,王振边走边笑道,“这事哥哥我早就想到了,不然我带你们父子进宫做什么?”

听了这话,那跟在王振、王扬兄弟身后的王山、王林偷偷地乐了起来。

不一会,王振带着王扬爷儿三人来到了乾清宫。不用通报,王振领头直接走进宫内。

正统皇帝刚刚在御花园赏梅,到坤宁宫钱皇后那儿用膳了回来,正在乾清宫品茶。一见皇上,那王扬哆哆嗦嗦起来。王振使劲捏了捏王扬的手,把他一拉,四人一齐跪下行礼道:“奴才(草民)王振(王扬、王山、王林)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生平身!”正统皇帝见王振来了,立刻高兴起来,他不无埋怨地说道,“元宵节过了三天,先生就三天没进宫,您到哪儿寻乐子去了?先生倒好自在,可是朕这一天不见您就一天闷得慌,这元宵节还有七天假期,那可怎么得了?”

王振站了起来,赔笑道:“过元宵节这不是陛下给奴才放的假么?怎么奴才三天不在,您就闹闷子了?那好,赶明儿奴才哪儿也不去了,进宫来陪着您。奴才一年上头也难得有几日清闲,这两天,奴才到几个好朋友家串了串门,互贺元宵,闹闹玩儿,今儿奴才的兄弟王扬从老家蔚州来了,说是来给您陛下拜年什么的,这不奴才就将他们带来了。王扬、王山、王林上前来些,好好儿给陛下拜个福年!”

听王振一吩咐,王扬带着王山、王林两个儿子膝行几步,连连磕头道:“草民王扬给陛下拜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平身!”见是王振的家人,正统皇帝也就随便起来,他看了看王扬,问道:“你是蔚州来的?蔚州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么?”

这皇上虽说糊涂,但还不忘记问问百姓的生活。王扬连忙拱手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刚从蔚州来京。叨陛下的齐天洪福,我们那里百姓的日子有吃有喝,过年还吃上了饺子,日子红火着呢!”

“过冬的衣物暖和么?”正统皇帝呆呆地继续问道,“今儿已是正月十二,眼看就要开春了,不知种子、耕牛有没有呢?”

“请陛下放心,老百姓过冬的衣物都有,有的还是崭新的,冻不着。”王扬继续回答道,“今年春耕的种子、耕牛早就准备了,就等犁耙水响呢。”

“那就好,那就好。”听王扬这么一说,正统皇帝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道,“你是蔚州来的百姓,又是先生的兄弟,还给朕带来了这么多好消息,朕真的还要奖赏你才行呢。”

说罢,正统皇帝对身旁的兴安吩咐道:“去拿二百两银子和两端布两匹绢赏给王扬吧。”

“慢!”见时机到了,王振连忙伸手拦住了兴安,回身躬身赔笑说道,“陛下,奴才正有事要奏请呢。”

正统皇帝诧异地说道:“先生有何事要奏,请讲吧。”

王振狡黠地眨了眨眼,尖着嗓子说道:“陛下,您觉得奴才待您如何?”

正统皇帝笑道:“那还用说,内朝、外朝除了母后,就数先生与朕最亲近了。”

“陛下这话不假。”王振故意装着思索道,“想当年陛下一出生,奴才就陪伴着您,看着您长大,拥着您登基,一直到现在龙御天下,安享太平,屈指算来已经二十一个年头了。这二十一年来,奴才朝夕陪伴陛下,未离左右。奴才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可是陛下却对奴才赏罚不明,奴才心里不舒坦呢!”

平日里正统皇帝对王振这种肆无忌惮,炫功邀宠的话已经习惯了,就像一家人平常说笑一样并不奇怪,他笑道:“先生这话离谱了,朕一登基便封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那可是内宫宦官第一人,相当于外朝的首辅呢,怎么还要加封?那可是没有再高的职位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王振埋怨道,“您知道,奴才这一家祖宗三代都给了朝廷,现在就只剩下奴才和兄弟王扬、侄儿王山和王林了。奴才斗胆说一句:奴才无官可封了,请陛下加封王扬、王山、王林父子三人吧!”

说到王山、王林,正统皇帝这才仔细对王山、王林瞧了瞧,问道:“你们好像在锦衣卫当差的,是么?”

王山、王林连忙叩首回道:“是,陛下,臣兄弟俩是在锦衣卫里当差。”

“难怪这么眼熟。”正统皇帝对王振笑道,“先生真有手段,你早就把侄儿塞到锦衣卫了。”

“不过是两名锦衣卫卒罢了。”王振说道,“按朝廷规制,锦衣卫大多是皇亲国戚勋臣的子弟恩荫寄禄召入,今奴才身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紫禁城内宫总管,不算是皇亲国戚,也算是功勋内臣吧?所以奴才请陛下给王山、王林一个荫封的职务,让我们王家世世代代为皇家看家护院吧。”

听罢王振的要求,正统皇帝想也没想,说道:“这事好办,朕封王山、王林为锦衣卫指挥,世袭此官便了。”

一听朱祈镇开了金口,王振连忙示意王山、王林谢恩。王山、王林连连叩首道:“臣王山、王林谢主隆恩!”

封了王振子侄世袭锦衣卫官,正统皇帝笑问道:“先生,这该可以了吧?”

“哪里呢!”王振仍然不满足,他望着正统皇帝说道,“臣的侄儿封了锦衣卫官那是荣耀了,可是我们都在京师。常言道衣锦还乡,荣耀故里。老奴和侄儿都在京师服侍您,那故里如何荣耀?老奴还想请陛下封赠奴婢的曾祖父母、祖父母和父母、兄弟呢!”

听王振还要请求封赠,正统皇帝就是再糊涂,也觉得难为了。他忖了忖,为难地说道:“先生,您这个要求可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一是封赠三代,按规制是要礼部议定的,本朝尚无封赠内臣的先例,是否应该封赠尚未可知;二是即使可以封赠,那应该定个什么官名?难道把先生的祖父母、父母都赠个‘司礼监太监’,那先生一家祖孙三代不都成了太监么?”

原来朝廷礼制规定,现任朝廷官员七品以上皆得推恩封赠其先祖,曾祖、父母都可按照其子孙的官名进行封赠。也就是说,其子孙现任什么官,也可封赠其三代什么官。所封赠之人,如果已经逝世的,叫作赠官;如果还健在,则叫作封官。现在王振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都早已死去,只能赠官,而且要赠官也只能赠王振的现任官职。所以正统皇帝为难了,把一家子都赠为太监,那不让人笑掉牙齿么?

“别让那礼部插手,那些腐儒什么事都办不好!”王振不屑地说道,“陛下,这事好办,老奴的三代就按奴婢的官职赠官。太监有什么不好?老奴走到哪里,公侯勋戚不都是下跪迎接,口称翁父么?您不要怕有人笑话我们王家,真有人笑话,我叫他笑不出来!不过,对奴婢兄弟王扬的封官,那可以按王山、王林现任官职封个锦衣卫指挥得了。陛下,您就点个头,奴才让司礼监下旨就行!”

听罢王振这番话,正统皇帝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按先生的意思办吧。”

给侄儿要了个锦衣卫指挥,给兄弟封了个封官,给先三代弄了个赠诰,王振满心欢喜,带着王扬父子乐滋滋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