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秋稻成熟的季節,可劉家地裏卻隻晃動著一個女人的孤影。
呂雉直起酸困的腰肢,將一簇稗草扔在田埂上,這才撩起衣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她手搭涼棚朝遠處的樹蔭下看,那裏,是自己的一對兒女——女兒劉蕊和兒子劉盈正在樹下玩耍,她才放心地轉過臉來,久久地打量地上那一堆稗草,長長地歎息。
“一走就是多日,也不知可到了京城?”呂雉自語著彎下身子,繼續拔草。
年年這個當口總是劉家最忙的日子。最累的事務就是在稻田清除稗草,它常常混在稻菽叢中,不容易辨認。有時候瞅了半日,以為清除完了,回頭檢索,才發現它就隱藏在碧葉間,綠油油的,葳蕤不讓稻菽。偏偏劉季平日裏不事生產,喜歡交朋結友,常常夜醉而歸。加之又有了個亭長的身份,終日在外奔波,哪還有時間到得田間。前些日子,他又被縣令差遣送刑徒去鹹陽。這一走就是兩個月,連個音信也沒有。
呂雉拽下一把稗草,輕輕地喘一口氣,就覺得今日這天分外悶熱,似乎要落雨的樣子。頭頂的太陽告訴她已是午時一刻,該到樹蔭下吃飯了。就是她自己不吃,一雙兒女怕是早餓了。她剛剛朝地頭邁開腳步,就影影綽綽地瞧見樹蔭下多了一個身影。待到距地頭約有一丈遠時,她終於看清楚了,那不是別人,正是沛廄司禦夏侯嬰。他和蕭何、曹參一樣,都是劉邦的朋友。雖說是給縣令趕車,但夏侯嬰生就是一個淳厚、寬容的長者性格。隻要路過泗水亭,就總要找上門來討杯茶喝,順便說些沛縣發生的新鮮事。
呂雉記得,上一次見麵是在劉邦服徭役回來的第二天。自劉邦出去後,已有多日未來了。
夏侯嬰正與劉盈、劉蕊玩打水漂。他從地頭拾起一塊瓦片朝塘裏扔去,那瓦片就貼著水麵滑行,在很遠的深水區才沉入塘底。劉盈感到神奇,照著樣子扔出去一片瓦,卻很快就入水了。他很失望,鑽進夏侯嬰懷裏要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