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午的時候,阿嬌才懶洋洋地起了床。
冷清的長門宮,落寞的時光,在心力交瘁的煎熬中,阿嬌日漸生成的一種“殘荷”“憔菊”的心境,這主宰了她的生活。白日裏她煩躁焦灼,昏昏沉沉;夜裏她常常竟夜不眠,對月垂淚,這讓她明顯衰老了。
“現在何時了?”阿嬌攏著披散的長發,倚在榻邊向在外間忙碌的春柳問道。
“皇後娘娘,已經日近午時了。”
“什麽皇後、皇後的,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本宮早已不是皇後了,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本宮不是問你時辰,是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春柳明白了,皇後是問的朝廷紀年,忙答道:“今日是元朔元年臘月二十。”
“哦?皇上又改元了?”
春柳便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主人的話。
“雪還在下麽?”
“雪停了,太陽都出來了呢!簷頭的冰淩都在融化,正淅淅瀝瀝地滴著水呢!”春柳掀開帷帳,來到阿嬌的榻前。
“點點是淚,聲聲如泣啊!”阿嬌木然地看著春柳。
“主人!凡事想開些,身體要緊!”
“也就隻有你還惦記著本宮。”阿嬌說的是心裏話。在這漫長的一年多裏,如果不是春柳早晚守在她身邊悉心照料,她不敢想象自己會是一副什麽樣子。可是她的心還沒有平靜下來,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椒房殿,來自長樂宮和未央宮的任何消息都會觸動她的神經。現在,阿嬌最關注的依然還是皇上和他身邊的女人們。
“那邊有何消息?”
春柳明白,阿嬌所說的那邊就是指長樂宮,但她不知道阿嬌聽了消息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她囁嚅著,小心翼翼道:“那邊過來送炭的人說,衛子夫生下了一個皇子。”
“什麽?你再說一遍!”
“衛子夫生下了一個皇子。”
“這個賤人!”阿嬌跌坐在榻上,好久沒有說話。她好像是一個在大浪中苦苦掙紮的溺兒,當看到不遠處的船隻對她的呼救視而不見、漸漸遠去的時候,她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