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宜觀後牆上從右往左清晰地寫著:“生不畏京兆尹,死不懼閻羅王。”字跡極為潦草,不成章法。坊正王文木剛好仰天躺在“生”字下,半邊身子都掩在雪地中,額頭到鼻子上有一道明顯的血跡。腦後也有少許血跡,已經成為血冰……
京兆府位於長安光德坊內,毗鄰西市。唐朝中期以前,京兆尹都住在自己的私宅裏,每日必須得走班。大中年間,唐宣宗特批兩萬貫錢,同意當時的京兆尹韋澳在京兆府辦公院內營造官邸,之後的京兆尹便開始住上京兆官邸了。
不過,京兆府最引人注意並非其豪華壯麗的建築,而是南大門前的一尊很有些年頭的彩色塑像,這正是昔日“塑聖”楊惠之為著名藝人留杯亭塑造的像。楊惠之原本與吳道子同學繪畫,師法張僧繇,後因吳道子功成名就,得了“畫聖”的稱號,他便棄畫專攻雕塑,其所塑人物合於相法,極為傳神。留杯亭像成當日,他飾以衣裝,將塑像背對著大街,京兆人一望背影,便能認出是留杯亭,其神巧如斯,令人歎為觀止。後世廟宇常見的千手觀音像,也是由楊惠之所創。
本來,這樣一個優伶的形象擺在門前,實在不合京兆府地位,曆屆京兆尹對此也頗有微詞。隻是這塑像是天寶遺物,傳說一旦移動此像,京兆尹就會被罷免,跟門下省政事堂的會食之床一樣,有非比尋常的象征意義,因而無人敢動它分毫。裴玄靜隨同溫璋來到京兆府時,第一眼也是留意這尊奇特的留杯亭像,雖然曆經風雨的洗刷,但樣貌依然完好,尤其那人物吟唱的神態,十分逼真。聽說了它的來曆後,裴玄靜立即便聯想到了李可及,甚至想道:“當今聖上如此寵幸李可及,會不會將來也會讓人給他塑像留念?可惜,盛唐風光不在,如今再也沒有楊惠之這樣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