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矩,花花就是我們夥裏的掌櫃娘子,就像過去大掌櫃跟奶奶一樣,大家夥應該把花花叫奶奶,不管年齡大小,一律這麽叫。為了跟奶奶區別開來,大家夥就把她叫尕奶奶。按照我們的習慣,我是一把手,尕奶奶就是二把手,可能是從奶奶那兒沿襲下來的習慣,我們夥裏沒有女人不準參政這一說,掌櫃娘子也能參政議政。特別是夥裏日常吃喝拉撒的問題,都由掌櫃娘子做主,這跟尋常百姓家女主內男主外的習慣基本一樣。於是王葫蘆就經常請示花花今天吃什麽、明天買不買肉、帳上錢不夠了該提款了等等。就連奶奶也對花花另眼相看,奶奶從來沒有把管錢櫃子的鑰匙給二娘交待過,即便是她那段時間讓我氣跑了,鑰匙也是直接交給我,還一再叮嚀我不準把鑰匙給二娘。可是我娶了花花的第三天,她就把錢櫃的鑰匙給了花花。花花倒也不客氣,接過錢櫃鑰匙先是花了兩天功夫把櫃裏的錢數了一遍,又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找來一個小本本,一本正經地開始記賬了。奶奶便對我說:“看著沒有?這才像個當家人的樣子,識文斷字的媳婦到哪裏娶去。”
沒有娶花花的時候,二娘雖然跟我也混在一起,可是夥計們卻從來不向她請示任何事情,一切需要請示批複的事情都由我或者奶奶做主,如今也不知怎麽搞的,花花一進門就開始名正言順地管起了夥裏的事情。我問王葫蘆,這是為什麽,王葫蘆說人家花花是明媒正娶的掌櫃娘子,當然要掌管夥裏的家務,二娘麽,王葫蘆“嘿嘿”一笑沒有往下說,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盡管二娘跟了我,在夥計們心目中她始終隻是“二娘”,當不得家拿不得事。
狗娃山的夏天是一片蔥綠,秋天一片金紅,冬天是一片雪白,春天則是那種嫩黃。蔥綠變成金紅,金紅變成雪白,雪白再變成嫩黃,春夏秋冬就在這顏色的轉換中悄然來臨又悄然離去。奶奶的計劃成功實施,我娶了花花之後,便再也沒有到縣城找過李敏敏,後來我常想,成家立業之後我之所以能改邪歸正,因為我骨子裏還是個好人,我是農村小知識分子的兒子,我母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農民的安分、正統是融進我血液中的觀念。所以,當我成家立業之後,便把過日子三個字當成了自己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