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恩怨录

第三章 夹门道狭路相逢 葫芦山主臣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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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闻此美妙的笛声,静心所感,气力更佳,体会笛中之意,更是赞美不已。待笛声渐渐远逝于深林旷野中时,知阿兰已经回返,这才恋恋不舍的往前走去。

正是:情无三世定,难有来生缘。但惜今朝泪,莫负佳人心。

杨琼顺着阿兰所指的路径,一阵疾行,路程上虽是磕磕绊绊,遍是野草乱石,荆棘丛生,却不曾担搁。也不知行了多少路程,只见夕阳垂落,明月初起,必须绕过眼前的这座高山,方可寻得屋宇街市。这时脚步如飞,走过高坡,来到山下一看,只见这巨大峻峭的山岭生落得好不凶狠,但见:

形容斧劈开凿,实为裂山成半。郁烟拂林舞松涛,藤箩垂崖窜蛇影。凝神正观摩,突窜一群归林鸟。三步须戒备,俨听一段鬼哭声。豺狼窜道,赤睛绿目似妖怪。虎豹跺横,风疾电闪生魅精。驻足望山空自吓,铁胆好汉亦颤寒。

杨琼见这座山岭座落高大,也生得怪异,好大的一座山,却从中间裂移而开,独独中间撒开一道丈宽的小径,延伸境内,遥看不尽。不知多长。他在外踌躇一时,不敢冒然过去,但眼下无路选择,便壮胆轻挨进去,步步小心,遮莫行步二十丈深浅,皆为弓杯蛇影,无事发生,正要舒上一口闷气,忽然听到身后马嘶人言之声,渐渐逼进这山谷里去。山谷两侧回音互**,格外显得清晰。杨琼本有些心虚孤寂,听到异声,连忙警戒的躲在一个大石岩后,屏息偷看。听得马胫环铃响处,谷道折口之后闪出一人一骑,马上是一个发丝如雪的沧桑老者,坐着一匹瘦红的火焰赤骓,徐徐摇摇的策马走来,杨琼待他走得近了,偷眼打量他,只见;

衣饰如僧如道,不伦不类。作派老成幼稚,难以形容。远观若仙老,近看恰玩童。双睛明亮有神,面容春风笑生。身似枯木摇欲坠,概有闲聊弄花环。破旧白袍百缝补,烂底油鞋千年穿。

那老者丝毫不为夜宿何方而担忧,悠悠乐乐的拿个花环在自唱自吟,马上左右颠沛,近似疯狂。杨琼恰要从岩石后转出,与他相见,正待走出,忽见那老者马上斜里转翻,倒骑而行。身手之快,骑术之熟,颇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前辈,只不过他的顽童举止与他的年长身份极大般的不相配,有些滑稽。

杨琼寻思道;“这老翁想必是个习惯浪迹天下之人,不然到了这般暗黑天色,也不会有这般的闲情雅致。”遂然,脑海中生出一个怪念,这般想定,暗暗一笑,依旧的躲在岩石后不出,待他走得更近些。

那老翁只顾着倒骑赤骓独饮酒,不问前方路几程。并不曾发现岩石后面有人,座骑刚行至岩石近丈余,杨琼突然从岩石后面跳出来,精神抖擞,大喝一声:“杨琼在此,哪里来的老家伙,还不留下宝贝?”其实杨琼也是错言宝贝二字,他首次打扮成剪径强人摸样,却又装不出强人的气势,故此言语滑调。

那老者见岩石后突然冒闪人来,拦道截财,急忙勒住马缰一看,见是一个少年横剑拦住去路,不知来头,厉声喝道:“小伙子,你干什么?”杨琼喝道:“快快留下身上的东西,看你年老,也不为难你,若不依我之言,道半句不肯,休怪我剑下无情。”将剑抖开几个招式,果真的耀武扬威,大声吆喝,有七分剪径强人的模样。

那老者道:“老朽一无金银财宝,二无值钱之物,只有劣马一匹。少侠若要此座骑,牵走不妨。”杨琼又喝道:“我要你那半死不活的马匹有什么用?快快交出身上的宝物,免动干戈,若还执迷不悟,故作糊涂。我可无耐性,在此杀人,只管杀不管埋。”

那老翁似乎有些惊惑,唏嘘道:“不知大侠实实要何物?老朽已经说得明了,身上并无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匹老马,一无所有。”杨琼佯怒道:“少说废话,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已经暗里跟踪多时,密查得一清二楚,中原豪杰无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还想瞒我做什么?”他这话分明是囫囵乱语,就连自个也解释不清楚,只不知就如何说了这么不合逻辑之言。

那老翁闻言,脸色紧绷,如临大敌。呆滞一刻,疑道:“少侠是逍遥山庄的人?”杨琼冷笑道:“正是。”那老翁又有些急促,问道:“是吕庄主派你来的?”杨琼一楞,心想吕庄主是谁,他如何会牵扯出此人,我且绰合着他的口气去,再做计较。回话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到来,就该知道我要拿何物,你是要我善拿,还是恶取?”

那老翁左右瞄着眼,问道:“你一并有几人在这,难道吕庄主只派你一人前来,就不怕你有所闪失?”杨琼愕然,一时反被他说得模糊不清,不知所答,便索性胡乱到底,道:“只我一人足够,何必劳烦庄主大驾,你欺我拦不住你吗?我若出手,必教你心服口服。”

那老者不理会他的海口浪言,追问道:“此处果真只有你一个人?”杨琼道:“那又如何,若是不服,便来厮杀。”

那老翁突然呵呵大笑起来,用手指道:“无知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在那胡说八道,老朽懒得与你计较。你快些儿让道,天快黑了,老朽还要投店歇息。”

杨琼见他初始谨慎,还道他是胆小怕事,却不料几句言语过去,主客易位,言语气势上倒被他抢了上风,当真是弄了一场笑话。心中并不甘心,冷喝道:“你不要倚老卖老,感情我肯饶你,手中宝剑却饶不得。”

那老翁浑然不惧,笑道:“你若真想厮斗,尽管放马过来,老朽倒想真看看你这少年的剑术如何。”杨琼暗道:我自出伏牛山,倒还不曾与人较量过本事,也不知究竟如何。这老翁有恃无恐,主动挑战,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我若不战一场,好教他说笑话,我自当小心应对,不必惧他。哼声道:“我不惧你,在下虽然喜好争斗,却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如此胜之不武,赢了也不高明。”

那老翁听了,捻须欢笑,点头道:“小伙子心肠不坏,很好。”左手一挥,袍影一拂之下,右手上突然冒出了一把流星快刀。月光之下,刀锋白晃晃的抖着寒气,昂声道;“殷暮然斗胆讨教,请少侠赐教。”他言语朗朗,却不下马,走是驻停在那,似等杨琼先行出剑去攻。杨琼暗道:“莫非他就是那题诗的殷前辈?我看这老翁不怕有古稀之年,居然上得那绝凌峰去?”

更不多言,喝声:“看剑。”执剑在岩石凌口上蹬足前往,一剑金凤穿花,钻风旋刺,身若惊鸿,剑似离弦。剑前身后,一并带过,甚是凌厉。殷暮然见剑来得奇快,扑梭难挡,头往后鞍微微一掩,以刀隔散。杨琼一剑刺空,剑尖下垂之际,斜腕将剑在沙地上一刮,借剑高弹,倒扭狼腰。双足在石壁上一蹬,腾空数丈,忽的使一招落笔生花,沙沙的挥剑倒刺。犹如是半空中降下的流星,身影如魅,剑式难明。殷暮然抬首上观,正要举刀相破,却剑式中隐有剑花圈影,唯恐自伤,并无十分把握。就马上跃起,挥刀朝剑尖左右各砍一刀,见无法破解,闪跃下鞍来,喝道:“休伤了座骑。”

杨琼听说,就依他言,单剑轻刮于马鞍边,稍微借剑弧力,挨过两边石壁墙面,踏足气力,排云滚雷般的滑力下坠。虚空里以剑带刀,猛的一招斧劈华山,右臂紧握剑柄,单臂朝下一刀价斩。殷暮然见了此招,暗暗一惊,手中快刀一扭,斜腰里挥刀上迎。刀剑交碰,震响山谷。杨琼内力不济事,但借使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和青玉宝剑的锋利,此剑砍得极为勇猛。殷暮然使着刀功妙计,内力辅助,以内力,借刀锋在剑身割划而过,擦过山眼的火花。这一招**,彼此各有些微损,一个右臂震得酸麻,一个内力稍有所耗,大致不分胜败,也无强弱。

杨琼被他一刀把掌心震得发麻,暗自喝彩道:“这老翁骨瘦如柴,却是精修磨练之人,敢使内力拼我,好在青玉剑已化解了他刀锋上的大半气力,不然这一招我须是败了。”杨琼的剑术高强,但内力却薄弱,只得授杨顺天的少许功力。平时又是重练于剑招,内功一面只模糊混得二三流,若是拼比内力,他自是不堪一击。

殷暮然力拼下那招刀法,也是丹田气浮,肺腑微颤,亦寻思:“这少年居然会使慕容天王的斧劈华山,也单臂独劈,原摸原样。我观当世武林名流之中,除了天龙帮的慕容天王精熟此等绝计。这招刀法中的精妙,外人不得高人传授,自是难学,这少年如何使得出来?问道:“少侠是与慕容风是何关系?”

杨琼听得这话,心中暗惊:“这老翁竟然在我的剑式之中看出了武功派系,真乃见多识广。慕容天王是授我武艺的第二任师父,这老翁能看破我的招数底细,又一言明了的道破其中。想必他们是故交,我误闹闲事,与他争执。也罢,索性与他相持一场,只我不承认,他必不会再妄加猜测。”心中想定,强笑一声道:“慕容天王乃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晚辈十分敬仰于他,也曾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前辈提此事干什么?”

殷暮然毕竟不认识杨琼,单凭彼处的一招半式,又不能十分的确信。武林中偶然吻合之事,并不稀见,见杨琼一口否决,误以为真,道:“少侠的剑术不坏,堪有前程,只是目无长幼之分,傲慢了些,须调改调改,以免日后误入歧途。”

杨琼暗笑,心想我如何不知此时的傲慢。回道:“你若将我打败了,我自己敬服,不然依你所言,我有何祸?”杨琼这番顽刚之言似乎触动了他的怒气,只见他脸色暗沉下来,喝道:“年青人不要太狂妄。”率先疾步捷速,赶前一招破石罡刀,刀锋拦腰劈斩而过,端的狠辣。杨琼见他刀快,竖剑一隔,刀口砍在剑锋上,火花濒射,叮咛交织。殷暮然一刀被隔散,也不退让,就剑刃上一转一推,那刀便绕过剑身,下游上使,奔砍中宫。

杨琼猛的一惊,力往后退,恰一避侧,殷暮然接按刀柄,逼前连砍数刀,招招猛恶,并无留情。杨琼急忙避其刀势,仗剑还击。那老翁既已出手,彼此刀剑已是在凶险中交恶数遭,哪里还有初时般半停半斗?正是武不善作,拼杀较真,刀功风雷般的扑疾,欲绝生死。杨琼被他逼迫得甚紧,见他发狠,也不敢有半点轻敌,或是躲避,或是架隔,只是不逞强弄狠,小心运剑相抵。

殷暮然的连环快刀连砍五六十招,刀法攻势逐渐慢了下来,杨琼乘机跳闪一侧,跃附在石壁上。这山谷名唤夹门道,长约数里,宽约丈余,两侧皆为半壁裂山,左壁高耸千百丈,右壁则是倒悬的山崖,轻功于此地最好施为不过。殷暮然又待要挥刀攻击时,杨琼却心思机敏,在两岸的石墙上飞岩走壁,左突右窜,以避他的刀势锋利。暇空以鹰拂山峡的剑式猛掠而下,迫他无暇抢先,时攻时守。其实杨琼并非惧战,亦未尽倾全力,只欲先立于不败之地,后发先制,寻他刀法的破绽而入,方有胜算可言。

殷暮然见杨琼的轻功了得,运腾自如,左右的岩壁皆是落足附身之处。自己的每一刀砍去,无论刀法何等的精妙高计,杨琼总能高居上壁,一目了然的借障碍之物来巧妙躲过,且把剑招投机取巧的欺下回攻,教他无可奈何,好不烦恼。

两人如此左盘右旋的交斗百十合,此刻天色早已落幕,幸巧当空皎皎明亮的月光透过石崖缝口,垂撒而下,倒也将此谷照得盐白映雪。两人不计时辰的撕斗得欢,一个老者道:“你有本事下来打,才是好汉。”另一个青年道:“我运用所长,自有道理。”

殷暮然见他剑术颇有特长,轻功脚力更是精熟有道,只是不肯下来决一胜负。心头不禁恼起,见杨琼似乎在消耗着自己年老体弱的功力,面上勃然大怒。见迟迟不能对绝,他也开始避实就虚,将手中快刀使得密麻乱影,用内力注刀,将左右的石壁用刀气封住,束缚起他的轻功腾挪,迫其下来。

杨琼见他使出这手凶狠绝技,不敢再轻易的在石壁上腾跃,又见天色已晚,也不愿一味的抛砖引玉,就平地撒开剑术而斗。殷暮然耗费着大半功力,把杨琼从石壁上逼下来决战,更是饶不得半点便宜。刀卷烈风而去,呼啸在山谷之中。两人各赌手段,斗至十余合,难分高低,一个剑夺风云气象,一个刀展雷电神威。一个似南山猛虎,威气盛凌,一个如北海狂龙,傲贯九天。

殷暮然见彼处的剑术精妙,与己相匹。心中暗暗喝彩不已,本欲求胜,一时却又不能压制,刀剑正激沸争斗着,突然抖刀一转,紧握住刀柄调砍为刺,单刀直指杨琼的中盘心脏上穿刺,手法劲力,皆为上乘出奇。杨琼见他冷不防的以刀代剑,直刺自己的心口,知他是要取捷径之道,连忙倒步疾退。殷暮然占了出其不意的上风,步步紧入,单刀直入。杨琼见他的刀剑逼得急,稍有迟缓,立刻被穿心而过。退后诱了一程,五指紧握住青玉剑柄,剑锋一拨一化,将剑摇晃成一个剑圈,步伐却是频频后退,似在诱其深入。

若殷暮然此时收手退刀,自是无半些劣势,他却满拟杨琼会被自己这一招降服,故此不但未有半点警觉,反而单刀追入得更深,丝毫不理会眼前的剑圈有何威妙。杨琼见他不知自己这招剑法中的妙处,心中大喜,便将剑当前掩遮住前胸,将手中剑圈欲演欲烈,挥化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影幻圈,一时驻足,把他的单刀逼住。

这招剑法有名,唤作雀尾艳屏,是从孔雀开屏散艳中领悟出的剑招,最适合于护身自保,能霎时予敌意料不及的反攻。

殷暮然是江湖上的年老前辈,本应见多识广,但他过于欺敌,哪里想到眼前这仅二十出头的少年,竟然能在自己的刀式上借势生势,顷刻便使出一套名家剑法,当真是防范不及。比及省悟时,刀锋已有八成卷陷于剑圈之中,只握住倒柄,弯刀被拌搅于剑圈内,碰撞激烈,十分扎耳。

殷暮然早是惊嘘不迭,泛起难处。若要将刀从剑圈中取出,彼处的剑圈只要稍稍往前一逼,便可将自身罩住,不死也残。若是弃了刀柄,必要以最快的身手急闪一侧,不然亦会被剑圈中所激弹的刀柄所击中,必受重伤。若是任由这刀在剑圈中撞击,不出半个时辰,右臂胳膊,非断不可,须眉不禁焦虑,甚感不安。

杨琼这招雀尾艳屏是杨顺天亲手所教的高明剑招,是剑法中的剑中之王。看视一个简单的剑圈,但圈内的回转缝隙极小,剑影能在圈中顺逆纵横更替,翻翻覆覆,里里外外共有三十六道剑影。刀入圈中,如浪似滚,自是十分的费力。殷暮然手中的弯刀是单刀中的快刀,其长不过二尺,刀背厚重,入了剑圈便难以自控,,有力难使,只得随动。以他的刚烈脾性,自是宁死不辱,更不会求饶罢休,此时任有一腔傲性,眉目也不禁暗自焦急下来。

杨琼已是全胜,见分了胜败,无须再斗。将剑柄暗耐平息,一时偏手,又合着殷暮然握刀不紧,脱手而去,剑锋一扫之下,反带将剑圈中的快刀一并甩往一侧,刀尖横直的刺没在石壁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杨琼本无此意,却又难以解释,不禁陷入尴尬。

殷暮然只当杨琼有意在羞辱自己,涨红着原本白练似雪的面皮,又羞又恼。一个历尽世事沧桑的武林老前辈竟大败亏输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手中,传言出去,情以何堪,只好教人笑柄。他本是个性情刚烈的老顽童,哪里肯情愿忍下这口恶气?虽是输此一战,面上仍有所不服。

杨琼见他满面敌意,也怕自己闹剧翻成了仇恨,又不知所言,临急中便索性继续装作糊涂,把剑收了,唱个大喏道:“多谢前辈容让,让晚辈侥幸得胜,十分抱歉。”

殷暮然只当杨琼在刻意的冷言讽刺,指桑说槐,只是气吁吁的立声在那,便不回话。杨琼又道:“前辈可是姓殷名暮然,是中原前辈?”殷暮然也不答话,口中只是闷哼一声。心想明知故问。

杨琼见他问而不答,知他尚在计较彼此适才的胜与败,必是不服气的败给了自己,心中难平,此时理解他此刻的心思,但又想到比武较量,自是有输有赢,难道是他欺我年轻,不屑败阵与我?

两人相互默然一刻,杨琼突然想起绝凌峰上的那首诗,便脱口念道:“一目回首望,感思烟雾中。”

殷暮然闻听到这句诗,面色顿鲜,双睛明亮,相视杨琼一眼,问道:“少侠这诗从哪里学来的,自己作的?”杨琼笑道:“是晚辈三个月前在乱云谷的一座绝凌峰颠上偶然所见,因诗意精妙,内蕴高明。故此爱不绝口,每日里都要念上一念,权当留恋。”

殷暮然徐笑道:“难道少侠也喜爱游历山川,赏阅风景?”杨琼见他终于能好好的说上一回话,点首道:“无论天山塞外还是三山五岳,只要在下有生之年,都想去一览佳景,题诗留名。如此笑傲天下,不与世争,才是人生之幸。”

殷暮然听言,方才舒然一笑,道:“看来杨少侠也是性情中人,老朽却是文墨稀疏,老不中用,真乃后生可畏。”杨琼笑道:“莫非绝凌峰上的诗句是前辈所遗留的?”

殷暮然微微点头,把刀拔出,笑道:“一时诗兴所发,胡乱题写一首,皆是浪写浮尘之言,不直一晒。”

杨琼揖道:“前辈的诗句,真是动人肺腑,皆为人生真实大理,如无此经历者,必无如此的尘世感慨。晚辈是个浪**无礼之人,初生牛犊,胆大妄行。适才冒犯之罪,权是在下的无心胡闹,请前辈海涵,在下甘受一切责罚。”

殷暮然早把心放宽,呵呵道:“少侠是个性情直爽的傲气好汉,无拘无束,言语洒脱,不惧虚礼,算得上是武林中难得的青年俊杰。”杨琼道:“在下惭愧至极。”随即请前辈上了马,一道而行。殷暮然也没了气恼,上马与杨琼同出此谷,问道:“少侠是何方人士,如此青春年少,剑术便如此高强,轻功亦如此卓绝。以老朽量之,少侠与杨顺天是什么关系?”杨琼闻说踌躇,心想我出伏牛山的时候,师父曾严诫于我,不要将彼此师徒关系宣泄出去,以免生出无端事非,有失性命,此事我可万不能说。

这番想定,恐他生疑,笑道:“在下是中原的一个浪子,曾投师于天龙帮慕容天王门下,承蒙天王错爱,学了些武艺,幼习剑术,长练轻功,故此敢大胆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其实与杨顺天并无任何关系。”

殷暮然将信将疑,口中含糊应声,杨琼见他疑惑难信,故问道:“杨顺天是什么人,莫非也是剑术名家?”殷暮然笑道:“难道你师父就不成与你提起过他?”杨琼道;“天王师父从未说过,晚辈冒昧请老前辈说说杨顺天之事如何?”殷暮然哑然一笑,徐徐策马道:“那杨顺天曾是中原武林盟主,最有名一流剑客,不过他已经辞退了盟主之位,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多年了。他与你师父慕容天王是结义金兰兄弟,当年在泰山之巅结义的共有七人,你师父名排第三。杨顺天名排第五,若以辈分而论,那杨顺天还是你的师叔呢!”

杨琼唏嘘纳闷道:“杨顺天是中原第一剑客,又是武林盟主,按理说武功辈分应该是最高的,却为何排行第五位,而慕容天王却排行第三位?难道家师的武功要比杨师叔还要厉害?”殷暮然呵呵笑道:“若当以武功而论,杨顺天的剑术独领武林**,确实厉害。只是他几个人结义,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拜把结盟,也不是为了争名夺利,而是劫后余生的英雄好汉情义。不以武功高低论排前后,而是按个各自的年龄大小依次排名,老朽知道你师父好谈论古今旧事,岂不与你等弟子说说杨顺天的事?”

杨琼笑道:“不知为何,师父从不提起,也不知七大天王是谁,但求前辈为在下解说则个。”殷暮然道:“与你说说也无妨,这七大天王都是武艺高强之人。第一个是仙剑山庄庄主柳世远,号称护刀天王。第二个人,是既将开立恒山门户的镇西天王南燕承。第三个人,便是你的师父独臂天王慕容风。第四个人是逍遥天王陆震天,第五个人便是原武林盟主,剑风天王杨顺天。第六个人是雁门关上的朝廷大将,射雁天王尉迟朗。第七个人便是逍遥山庄的庄主,幽云天王吕长安。原本杨顺天之下还有两个天王,降魔天王如今在江南尚武堂,人称杀无赦天王的柳燕章。”

杨琼唏嘘道:“我听说南北江湖已经是交恶十余年,怎么柳燕章却到尚武堂去了,莫非其中有什么变故?”殷暮然道:“那柳燕章是黑莲神教的一个教头,叶云风的师弟,神教与逍遥山庄曾激烈大战过数次,有解不清的恩怨,所以他被迫退了出去。至于之下的蒙面天王甘辛卫,此人亦为了得,其剑术不在杨顺天之下。也不知为何,二十年前他一纸退书,便在江湖上不见踪影,一直不曾在武林中露面,想必是看破了凡尘,做了化外之人,真是可惜!”

杨琼道:“可惜什么?”殷暮然道:“甘辛卫的武功谋略,足以号鼎江湖,无敢不服。杨顺天之后,若是他肯继任,武林之中便无南北之分,其恩怨是非必能消逝许多,也不至于江湖上到处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可他已经退出了江湖,侠踪少见。这难道不可惜吗?”

杨琼见他把甘辛卫说得意味深长,比对师父还要敬佩三分,料想他绝非等闲之人,心想这甘辛卫竟有如此厉害,既然剑术不在师父之下,那师父又是如何做到中原第一剑客名位的,这岂不是有些矛盾?

正欲相问,突然听到峡谷上方传过一声刺耳的金雕鸣叫,向前方谷口扑翅低飞而过,如箭似快,在这幽暗的谷中,显得有些诡异。雕声过后,谷道内顿时死寂般的闷沉,似乎在暗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杨琼不知推测江湖上的凶吉预兆,指空笑道:“要是它飞慢了一点儿,我一剑刺落它,黄毛小鬼。”

殷暮然惊色道:“他来了,他就在前方的葫芦山下。”杨琼见他脸色突然惊恐,料其有事发生,轻问道:“前辈说的是谁,是仇家吗?”

殷暮然摇首苦笑道:“不是仇家,却是冤家,他是老朽的主公。”杨琼惊讶不已,才知说了半晌的话,却没独独没问清眼前这老翁到底是何来历。此刻见他面色忧虑,眼下也不便多问什么。道:“在下陪前辈去看一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必效犬马之劳。”

殷暮然微微一笑,道:“好。”两人一齐前往,默然无语。刚走出这夹门道,其外是一派平坦的旷野阔地,碧湖清溪。抬首可见前方一座形同葫芦样状的大山,大山边是一片茂密松林,明月之下,格外入眼。树林外有一小道,路通南境。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溪水潺潺,草青鱼肥,月光反影,附近山林显得十分幽静自然。杨琼寻思起阿兰的言语向导,过了夹门道,看见葫芦山折南路而行,便是通往荆州之地,不禁暗暗点头。

两人正少歇着,不及一刻,听到有前方松林之内有人喝驾之声。杨琼疑惑着,林中突然闪出两匹坐骑,徐奔前来。待那两人策马近身三丈远近,看得亲切,那面前的好汉身约八尺,好不威风,只见:

势震万军猛将,气吞云月山河。仪表俊胜潘安貌,英风势傲温侯郎。中原逍遥王,沧州将门后。弯弓射日凌后羿,钢枪擒龙赛恶来。

杨琼见那将军雄壮勇武,堪称当世豪杰,气势上如是大将傲凌,无人可及,便知他是大有来头的人。那将军的身后紧随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执枪小童,清秀纯白,嫩气未脱,马上左右的磨蹭,不住的东张西望。

山谷本是幽静,四人漠然的僵视一刻,各无话说,草地上突使得风清月冷,略显萧瑟。殷暮然见着那汉,定着神色,突然翻身下马,拱手行个大礼道:“见过吕天王。”

杨琼不认识那大汉,本是不拜,但听得是吕天王三字,便知眼前这汉子就是殷暮然刚才所说的九大天王之一的幽云天王吕长安,忙不禁迭的拜道:“杨琼参拜天王。”

吕天王高坐马上,横担着一条梨花穗雨枪,傲下而视,只是微微的点着头,道:“都免礼说话。”杨琼便立身一侧,不离殷暮然的左右。虽知晓眼前这将军是自己的师叔,但是突然逢上,却一时又显得无话可说。

吕天王嘴角**几下,对杨琼微笑道:“请少侠先行一步,逍遥山庄有些内部之事需要在此处理,少侠与此事无关,还请回避。”杨琼听言,一头雾水,隐约觉得吕师叔会对殷暮然不怀好意,必有争执发生。欲离不舍,又不敢违逆他的言语,只得退避开十丈外。

吕天王见杨琼只在十丈近处相视,也不多加计较,猛喝一声道:“殷堂主,逍遥山庄从不曾亏待过你,吕某也算是对你礼仪有加,待你不薄,何故要行此叛逆之事?”

殷暮然朗道:“属下未曾叛逆,不知庄主从何说起?”吕天王道:“你私盗宝典外逃,莫非是想毒害武林,重演昔日的血光之灾?你是明白事理之人,往日里也是德高望重,吕某念你是本庄的四代元老,姑且不为难你,快将宝典留下,你便可自去。从今往后,逍遥庄再无你这号人物。”殷暮然闻言,仰天唏嘘,久久不能说话。

吕天王见他无动于衷,又道:“你若尚有重返故里之心,认错忏悔,向庄内豪杰陪个不是,此事便就此罢了。若还执迷不悟,结果你是清楚的,莫要逼迫吕某枪下无情。”

殷暮然沉默半晌,拜道:“老朽早是孤盏残灯之人,岂能行那不仁不义、祸害武林的丑恶勾当?之所以要携带宝典隐退江湖,实是为武林安危着想,并无一丝叛逆之心。此一节事,还请天王明鉴。”

吕天王喝道:“分明是强词夺理,你能着想什么?你瞒着庄内豪杰,行此反逆之事,还敢巧言争辩,迷惑人心,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微咬钢牙,怒目相视,手中齐眉沉枪在掌心一晃,紧握在手,似要动武。

殷暮然见庄主已有怒气火并之意,也不敢轻易撩拨,徐道:“庄主久行外事而不知内情,其实庄内已有奸细。此人暗窥宝典已多时,几欲行盗,只因不识密室机关,故此屡未得手。可长期以往,那奸细一但识破了机关,宝典遭窃。那时江湖上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又将出现二十年前的悲惨之事。”

吕天王闻言,身子颤了一颤,思虑一刻,问道:“你说的那奸细是何人?”

殷暮然道:“老朽如无错料,此人便是庄内之人,不然也不会熟悉庄内的路径。至于是何人,暂不得知。不过此人的武功极高,刀法出奇,身手异常,其武功不大像是庄内的豪杰所拥有。老朽曾秘随暗查,此人数次欲启密室之门,近有一次深夜,此人竟然已将密室开动。是老朽及时的制止,才未酿成大祸。当夜老朽便清点豪杰,守卫密室。可如此敌暗我明,终遭被动,故此老朽方才自作主张,替庄主了却这庄心头大患。”

吕天王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将宝典毁灭了?”殷暮然道:“老朽不敢,昔日那前辈有明言在先,此宝典虽是百无一益,实乃邪恶武学,但不失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颠作。得此宝典,能福祸相依,可保逍遥山庄在武林中永无大敌,永不坠灭。若要破解书中魔咒。”

吕天王道:“莫要胡扯,我且问你,你欲将宝典何往,莫非是要投往你师弟的尚武堂去?南北江湖已成宿敌,你这么做居心何在?”殷暮然道:“老朽只欲将宝典携带出中原之地,归隐海岛,此宝典便永远不会留传于世,请庄主尽管放心。”

吕天王仰天长笑道:“我若能放得下心,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赶来此处,你当吕某是来游山玩水,有那闲情雅兴么?”殷暮然道:“天王是信不过老朽,只恐老朽会行那危害武林的恶事?”

吕天王道:“我相信你不会做那种恶劣的事,但是吕某更相信你没有能力护此宝典。殷堂主,你已经老了,有心也无力,这正是吕某前来劝阻之意。”殷暮然郎道:“老朽虽然年迈,却还不曾糊涂,但有一口气在,就护得住宝典。”

吕天王傲声道:“殷堂主,你可知我为何要亲自前来,只带陆廷,而不派遣庄内的任何一人?”

殷暮然道:“请天王示下。”吕天王道;“一来宝典一事非同小可,关系极大,不容吕某不亲自前来操办。二来也算是给你留下后路可走,我若派了其他人来此,倘若动起刀枪,开了杀戒,你已孤老残阳,岂是他们后辈的敌手?吕某如此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莫要教我失望,坏了昔日的情分。”

殷暮然听言,倒嘘一口凉气,拜施一揖,叹道:“庄主用心良苦,属下感激不尽。可老朽心意已决,此宝典万不可存放在庄内,否则后果难料。还请天王衡量利害,务必三思。”

吕天王见他迟迟不肯听己劝告,不禁怒道:“莫要危言耸听,吕某身为一庄之主,日夜处事万千之多,没功夫与你闲说这无聊之言。本庄主既已在此,岂容你来说三道四?听吾最后一言,交出宝典,咱们各走各道,若还顽固不化,那就别怪本庄主绝情绝义。我若动起手来,你拦得住我妈?”翻身下马走来,把枪横住,彼此交恶之战正一触即发中。

殷暮然犹然未惧,摇头叹道:“老朽以为庄主是通晓事理的高明之人,却也如此逼人绝路。宝典就在老朽的身上,庄主自来取之,若日后灵验了老朽之言,必是追悔今日之事。”

杨琼就在侧旁听得多时,虽是略懂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只是模糊难解,不知那宝典到底是何物,恼得吕天王要亲自前来截取。又听得殷暮然那宁死不屈的铮铮傲言,似有以命相护之意,不禁眉目一皱,暗自寻思:“这老翁也太不自量力了,他连我的无理纠缠都摆脱不清,尚输与我,又岂能敌得过吕师叔这种天王之辈的高手?我看他无疑是自寻死路。”此时心中以有些着急,担心殷暮然的刚烈言语会给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吕天王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吕某今夜成全了你。”回头一声大喝:“陆廷,与他钢枪。”那身后名叫陆廷的小童应声道:“是。”将手里八尺红樱点钢尽力一挥,那枪便斜刺于殷暮然的面前,枪上的红樱长绳如飘寒风,凉人心肠。

殷暮然道:“天王这是何意?”吕天王冷冷道:“你莫要装作糊涂,你也是枪棒教头出身,曾有人夸你的枪法是中原第一,天下第二。吕某今夜便和你比试一番,各显自家手段。休说我欺负你年迈,只要你赢得吕某半招,任由自去,若是输了,此处便是你的葬生之地。”

杨琼闻言暗道:这吕师叔似乎已有合赢必胜的把握,敢扬言只要输得半招就算输,如此殷暮然便有活命的机会。且看吕师叔的枪法到底如何,是否真个了得。

这吕长安是沧州将门之后,武功精熟,艺专祖学,枪棒了得,拳脚无敌,有万夫莫当之勇,南北武林豪杰无不拱手相让。年青之时曾在边境为将,抗击燕云十六州的辽国铁骑,打熬起一身智勇。一条梨花枪使得神出鬼没,如常山赵子龙出世,匹马驰骋,无人可挡。因年少得志,不懂官场上的人事奉承,被枢密院贪官侮辱,将自己应有功劳嫁提于他人之身,有功难得,无罪遭罚。他闻之极怒道;“我舍生忘死,为国为民,杀敌成千,破敌上万。壮志未酬便以遭奸臣迫害,忠臣良将,堪受此等侮辱?”一时恼怒,将贼官杀戮,恐事后吃罪下狱,坏了英名。便入江湖做了好汉,与杨顺天等豪杰称兄结义,南征北讨,四海名扬。朝廷明察案情,有了公断,欲赦其罪,但他却已习惯了武林中的逍遥自在,不愿再披甲上阵,此事便不了了之。因他来自燕云边境,燕云十六州既又被称幽云十六州,故此江湖上的豪杰无不称其为幽云天王,理在其中。

殷暮然自知难逃此劫,又不愿意交出那宝典,傲骨铮气也每个奈何。唤来杨琼,默然叹道:“老朽若死,烦劳少侠将老朽的尸体埋葬于此地,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尽些缘分。”

杨琼见他话语说得伤心,惊慌道:“前辈为何说出这种话,如此荒廖,在下怎能糊涂答应?”

殷暮然道:“难道少侠还看不出来吗?吕天王是欲杀我而后快,老朽已是年过七旬之人,死不足惜,只是不想暴尸荒野。少侠若肯念萍水相逢之缘,便要应允,否则老朽死不瞑目。”

杨琼听到这话,焦急起来,心想这老翁分明是叫我救他性命,方才会说这弦外之音。可我怎么去救?这是他逍遥庄内部之事,我如何能插手进去,只能是惹祸上身。我若帮他抵挡师叔,日后见了,必然恼恨于我。显得是明知是亲友,倒去帮了外人。可我要是袖手旁观的话,以师叔的本事,他如何能保住性命?

正在两难中磋叹,面色难堪。忽的想道:“师叔初始并无杀他之意,主要是迫他交出那叫什么宝典的东西,是他三番两次的不肯,师叔才忍无可忍,定了杀心。我料这宝典必定是逍遥庄的要物,或是一部上乘武学,却不合被他暗取携身,欲将其带离中原之地。吕师叔是一庄之主,自然是要来维护庄规,教训下属。如此一来二去,倒是这殷暮然盗宝在先,吕师叔夺宝在后,这一争一夺中起了争执,当然只能是武力居胜。

这般想定前后之事,便道:“以晚辈看来,前辈也过于短见,这物归原主,才是正理。这宝典既然是庄内宝物,理当由天王保管,才是道理,前辈如何能自作主张的把来占为己有?天王是仁义厚道之人,又对前辈无加害之心,只要前辈把这宝典交还了,不就合言欢笑了么?不是晚辈多嘴,却是前辈一味执着,有失风范。”

吕天王见杨琼说着公道话,又将自己美言,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实说,只是满意,指着殷暮然道:“你来听听,连旁观之人都知你其心不正,你那番巧语乖言还想瞒得住世人吗?枉你在逍遥庄几十年,临老了来竟干这等没辙之事,不怕惹人笑话?”

杨琼见师叔已下达最后的口令,必不会再客气说话,又实在不愿意看见两位前辈为此火并,又劝道:“前辈就依了天王之言,有何不妥?”殷暮然怒睁双睛,面色发狠道:“逍遥庄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懂得什么玄机。罗罗嗦嗦,想干什么?”杨琼见他言语生狰,只道他误解了话意,解释道:“贵庄内部的事,在下不敢多言,只是凭意说句公道话,以免前辈与天王发生误会,前辈何必发怒?”

不争杨琼如此说,恰似把他激得更凶,如同在火上交油一般,殷暮然大叫道:“谁让你在此唠叨?莫要自作聪明,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武林机要?不要再纠缠不清,教人烦恼。”

杨琼听他如此说,面色不禁一阵滚烫,羞愧不已。自知好意为他排解这场纷争,又不曾言语有失,却反遭此等当面羞辱。将自己的用心良苦视若废话。心中好不怒火,暗骂道;“好你个殷暮然,一把年纪还这么烈火,我好心好意的为你解危,你不谢便罢,反而要将那等言语来中伤我,便让你吃些苦头在先,看你还敢不敢逞强。”回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不多言便是。”侧退一处,果真是一言不发,只等看战。他未见过吕天王的武功,但心中也十之八九的知道殷暮然不是他对手。

吕天王见杨琼惶恐,微微一笑,骂道:“你不肯听我一言,又不愿意听杨少侠一句公道话,看来你早有竟斗之心,厮杀之意。今番饶了你,日后也是个祸害。”正待挺枪出手,身后陆廷却看不出动机,耸脸埋怨道:“叔叔,我们我们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也不曾好好的休息。今夜既然截住了他,就该取回宝典,何必与他这么多的废话?”吕天王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陆廷道:“我只说一句。”吕天王道:“一个屁也不要放,大人的事,你小孩儿懂什么?” 陆廷见叔叔严词相喝,颇有怒意,敬畏道:“侄儿不敢了。”闭嘴一时,背后嘀咕道:“若是爹爹在此,哪里有这叔叔这么唠叨?干着说话,都忘记了正事。”

吕天王功力深厚,眼观四野,耳听八方,陆廷自言自语岂能瞒得过他的听力?只是不愿意与小孩儿计较。对殷暮然朗喝一声:“你不出手,吕某一样不会留情,难道你不想和吕某切磋一番?”

殷暮然闻说,自知已无选择,无奈之下,拔了草地上那支红樱枪,丢开几个花架,下个阵势。吕天王见状,呵呵大笑,声音高亢洪亮,气力饱满,将湖中震颤**波,陆廷捂耳皱眉。喝一声道:“看枪。”右臂握住枪头,疾步一拖,忽的枪尖调前,一摇一梭,使一招风卷残云,摇枪猛的往前胸口上钻刺。枪法力度,运使得极当,枪尖上吐开一道寒气,影随旋风,披风飘抖。月晖雪色照耀在烈红的长风上,显得霸气十足。

殷暮然不甘示弱,挥枪在中门一隔一搅,两条枪便如同粘住,彼此步伐左右错落更替,翻来覆去,你攻我守。两人都是枪棒上的行家,皆无轻敌之意,交战激烈。

吕天王这招风卷残云是从剑式中领悟模仿的枪法,十分灵捷,宜于近战。起手便可占到迫敌自保自守的效能,更有先发制人的优势。枪乃长器,本不适于近战,但吕天王手中的长枪却是随己心意精心打造而成的称手兵器,齐眉八尺,远攻近守,有如行云流水之线。若非殷暮然不是枪法上的行家,与之交枪,自然非吃大亏不可。

但凡斗武之人,首要数招十分重要,不但要在数招的气势和武艺上压制对手,更为重要的是断绝对手求胜的念头,教其心有余悸,胆气不足。高手过招,并非单以在武功上可定输赢,心理上更是能主宰成功与败。若是在生死之间,心有胆怯,这无疑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让对手凶猛霸烈,尽情施才压制。

吕天王见他能遮拦住自己的快枪近战的攻势,立刻回枪变式,侧转身躯,款扭狼腰,摇舞枪往尖往他喉结中刺。殷暮然见枪来得快猛,扑朔迷离,连忙挺枪在彼的枪尖口上左右交击,起手拨不动五七合,臂上力软。侧斜腰里一闪,窜出核心数尺。

吕天王枪尖刺空,臂握枪头,一个半弧扫合,斜卧之中把枪用力在周围扫击成一个圆圈,臂长之度加上八尺长枪,足能在自身四周化下一个丈余宽的大圈。殷暮然功力早被杨琼耗去大半,加之吕天王乃是纯阳内力,殷暮然如何挡得住?比及知晓,竖枪一隔,早被枪身气力震得倒退数步。

吕天王挺腰立身,步踏旋风,枪尖直刺。招法疾快狠毒,都是些足以一招毙命的枪式,刚烈气猛,勇不可挡。枪法不像剑式上那么灵巧善变,但却实用,枪法本不讲究剑法招数上的无限之变,亦无刀法上的扣招锁式之累。高手之勇,并非取胜在一些奇异善变的兵器招式上,而是本身的机智勇略。故此有无兵器,倒也不是最为重要。

殷暮然原也是中原武林的枪棒高手,枪法之精自然是高过寻常之人,只不合一来年老,气力与身手的运使自然大不如前。二来自身所学的枪法皆是武林中现有的绝技,稍懂枪棒者无不会些。吕天王出于将门之后,武艺一脉单传,边境上是真刀真枪的浴血磨练,身入江湖后又习学得不少的枪棒精髓,精益求精,追求至上,正是大展身手之时,方方面面无不占优。殷暮然的武艺虽是不低,却远不是幽云天王之敌。他两个原本是一主一工,今番却撕破面皮斗恶,甚是教人惋惜。

杨琼见他们斗得凶猛,如判生死,无法无力去解此争斗,只得呆呆的看着两人的枪法谁更领先。他不愿意看到一生一死的场面,但是这又大不可能,心想既然动手,怎堪留情?

吕天王的枪法堪是一绝,刚猛威烈,飘顺有方,出枪简便,却又周全环顾,无隙可挑。七成的攻势,三分保守,一条梨花枪有若神助、快猛巧毒,出手皆是毙命的杀招。殷暮然只是办得架势左右遮拦,欲要硬拼,又恐在一招内有损性命,前后都施展不开任何手段。好在枪棒上的武艺正是他所擅长的,虽说到底是败,却又兀自能抵住。

杨琼目不转睛的看着两条枪漫天飞舞,频频交加,见有强弱之分,但未见胜败之局。心想殷暮然是教头出身不假,但毕竟年老体衰,难复当年之勇,实在无法抵挡师叔这般的壮年英豪,分明是在作困兽之争。我看不出二百个个回合,这老翁必败无疑。这宝典究竟是何物?两个前辈都是惜重名节、宽宏海量之人,绝不会意气相争。若非那宝典不重要,不可能教人拼命相博。

正一侧费心思想着,他两人就平野旷地上斗了百余合,彼此越斗越烈,招招都足以让对方陷入死地。吕天王见迟迟难赢,心中怪异,暇空心想:“这厮也不愧是枪棒教头,使得好枪法。我原先只料他敌不得我一百招,便要一败涂地,不想他在枪法上还有些本事,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如此一想,激发起更重的猛气。把枪一整,力发千钧,电闪雷鸣一般狠辣。杨琼见师叔突发起凶狂杀气,枪法连绵不绝,似海倒倾,如山塌压,比之初始的枪法运旨,厉险数倍。再看殷暮然,早是气嘘连连,勉强在撑,只被吕天王的攻势击得几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只集使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挣扎反击。

他两个各凭本事,枪法一翻一搅的斗至一百五十余合。吕天王使个计谋,深间里闪身回头,故露破绽。殷暮然不知是计,把枪斜腰横扫半弧,只道能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吕天王乘他一枪击虚,纵身一跃,反挪其后,也横枪使个乌龙摆尾,枪杆挥过之时,殷暮然的后膝早被狠狠一击,顿时屈身下来。吕天王乘势回身,正面上一枪锁住,枪尖架在了彼处的脖项上,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殷暮然见彼处身手突变,情知中计。若是以硬对硬,虽说难敌,却还不至于在百余招内便大输大败,心中并非全服。回道:“没想到吕天王也会对属下计,真是奇怪。”

吕天王并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喝道:“陆廷,将他身上的宝典取回来。”陆廷笑道:“是。”慌忙跳下马鞍,吕天王担心殷暮然会乘己不备,挟陆廷为质。调过枪柄,看得亲切,一枪戳在他胸膛的灵台穴上,殷暮染闷哼一声,应枪瘫倒,动弹不得。

陆廷笑道:“叔叔真是心细,如此才能防住他的暗算呢!他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偏要和叔叔作对,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正唠叨着,吕天王不耐的道:“你也废话连篇,平日里不好好练功,嘴上倒学会起拍马溜的勾当,小小年纪,成何体统?”

陆廷听得训言,脸色大为委屈,懒洋洋应道:“叔叔教训得是。”将殷暮然身上翻箱倒柜似的搜个遍,从腿节上的绷带中取出一本黑薄的小册,举手大笑道:“他真是个人精,居然把宝典藏在大腿上,欲图侥幸蒙关,结果还是被我识破了,叔叔要记我一功。”

殷暮然见自己精心藏好的宝典竟然被陆廷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收了出来,又气又恼,却又作声不得,只是气吁吁的怒目相视,陆廷便作个鬼脸嘲弄,大弄滑头。

吕天王呼出一口灼气,如释重担,点头道:“还好不算晚来一步,廷儿,你将这书翻念一遍,看看是否真确,以免被调了包。”陆廷一听说要读书,面色顿时尴尬,支吾道:“叔叔不要怪我,侄儿天生愚钝,许多字体都不识得,若是念错了,叔叔又要骂我。”杨琼听说,忍不住扑哧的发笑。心想逍遥庄的子弟居然不认识字,诚然可笑。

吕天王既然不惜代价的得此宝典,就当是自阅检收,辨明真假才符合道理,为何要将书交与陆廷读念?其实这本秘笈名称宝典二字,实则是一部至魔至邪的怪异武学。休言练此宝典易将走火入魔,便是看上一两次,也会精神失措,难以自控,或当场昏厥,或登时暴毙。其实并非是书页上有什么剧毒蛊惑,而是书里所载谱的武功炼旨皆是些旁门外道,尽走偏径的仙法鬼术,曾深夜吓死过一个大名鼎鼎的武林豪客。吕天王也是武林中的一代豪侠,但他从前听说过这宝典的利害,竟也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唯恐意志不坚,容易陷入魔境。

他这时闻得陆廷说不认识字,以叔叔的身份听到侄子说这种话,本该发怒,他却不但不怪,反而和颜悦色道:“不要紧,你只要翻开书面,将看到的字图告诉叔叔既可。这字迹嘛!你能识便说,若不认识,就不必理睬,捡重要的说”

陆廷道:“叔叔是认识字的,怎么不自个来看?侄儿真的不识几个字,就怕念不好,误导叔叔。”他将书往前递来,吕天王却退走一步,止道:“叔叔教你识几个字有什么要紧的,这般聒噪,敢不听叔叔的话了?”陆廷伸伸舌头道:“爹爹经常严诫于我,凡是逍遥庄的任何文件书札,都是武林中的机密要事,非庄内豪杰不得擅自偷看,否则严惩不贷。爹爹教我不许偷看,叔叔干嘛又非要让我看?”

吕天王笑道:“这是例外,叔叔教你看书,自然有道理,你不必大惊小怪,快照叔叔的话去做。”

陆廷将信将疑,翻开第一页道:“书上什么也没有,是空白的。”吕天王猛的惊讶,教再翻看。”陆廷便翻开第二页,笑道:“有了。”一字一声念道:“阴阳神年缺。”吕天王听得这五字,方才舒心。其实陆廷果不识几字,却是念错了。吕天王则是旁测推敲而出的话意,那五字应为阴阳神念诀。又令再往下看。陆廷细看一会,徐徐念道:“天启神穴,地开魔窟,破生无灭,不戒阴阳。七经意冲,八脉离激。纳刚无柔,煞光取谛。六阳存念,肝腹之交。洗尘去垢,滴涓难染。寒心避锁,百日忌食。日辟精光,月漫罡步,气凝.....”

陆廷正一本正经的念着,不知所忌,也无察觉。殷暮然忽道:“住嘴,且看你叔叔如何。”陆廷毕竟年幼,纯灵秀气,思想幼稚,故此只顾将这宝典的密籍炼旨当成书念。完全体会不到这书中的言字对练武之人有何危害,自然也是领悟不出这宝典中的厉害,这也正是吕天王敢教他看书朗念的原因。

陆廷听见殷暮然打断了他的念书声,便停顿下来,合书道:“你乱吆喝什么,再高点声,我不饶你。”殷暮然闻他辱骂,眉目竖起。着幼童之言,本来也不可理喻,他却也忍不住火性,回骂道:“你这小鬼老大无礼,往日里我也教你枪棒武艺,你竟然如此目无上下,不知好歹,当真是白教你了。”

陆廷回道:“你倚老卖老,甘愿做叛徒,你既有上下之分,又怎么行那偷鸡摸狗的事,还敢和叔叔动起刀枪?早是我不曾着你教坏,你倒说我的不是?”

殷暮然听他这么说时,气愤不已,怒哼一声。陆廷抢了这个上风,十分得意,回头见叔叔在那呆呆的出神,似个木雕的将军,一动也不动,恰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术,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陆廷惊讶的叫声:“叔叔。”没有应声,又唤一声,又是不应。他见此便心慌起来,急上前扯住衣袖,一摇一唤,焦急的叫道:“叔叔醒来。”

他这一番吵闹,将吕天王唤醒过来,如是从梦中回神一般,慌应道:“什么事?”陆廷笑道:“刚才叔叔是元神出窍呢!扯不动叫不醒,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自知失言,连忙掌了自己一嘴,自个骂道:“侄儿胡说八道。”

吕天王猛的回思起刚才的那情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幻境中,饶是他广阅江湖上的武学秘笈,也惊骇不已。暗惊道:“此宝典果然是魔性十足,乱人心境意志,以我的功力,居然也不能自控。早是我不曾面观其书,否则后果真是无法预料。昔日曾听人说过这宝典的利害,今番算是领教了。”不禁拂袖轻擦额头上的虚汗,渐渐的回转神色,霎时便回到初时的自然气息。

陆廷见叔叔已无恙,方才喜欢,问道:“叔叔,宝典既已夺回,殷堂主又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该如何处置他?“吕天王见陆廷在这夺宝一事上微有一功,便不专权自断,问道;“你有何建议?”陆廷道;“宝典既然已经拿回来了,殷堂主想必也是看过宝典的人,杀不杀他已经没关系了,叔叔干嘛不饶他一命?”

吕天王见陆廷如此说,眨眼寻思,摇头道:“要想灭绝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斩尽杀绝。”提枪一挥,枪尖长驱直去,如箭似穿,枪尖头直往殷暮然心口上刺去。

杨琼在侧默观许久,前后已知分晓。见师叔已经夺回宝典,尚要斩草除根,心中大为不满,急如火燎。见枪法去得又稳有快,若不及时出手相救,殷暮然必定有损性命。此刻也顾不上礼仪的违碍,拔剑往枪尖口刺去,以求阻隔枪法的奔势。只有先行挡下了师叔这招枪法,把人救下来方才能讨价还价。

吕天王的长枪去得疾快,恰要得手,忽见杨琼拔剑刺来,其实他早有堤防,便顺势的横枪反扫而去。枪尖与剑尖本是细薄之端,相刺一处已是万分不易,吕天王更是借力发力,一枪扫合得精准,将宝剑反击退了回去。相比之下,手段更是了得。

杨琼见刚挥出的宝剑突然被师叔一枪震返,大吃一惊,连忙捉住剑柄,收回剑鞘。料想这番必是惹恼吕天王,非把自己重办不可,惶恐满面,寻策对解。

吕天王见杨琼一声不发的暗里奇袭,对己无暗袭之举,但不免有挑屑之意。一个少年竟然敢出剑阻隔自己的枪路,真是身入江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不禁浓兴昂烈,生起好奇。喝道:“你这小厮胆子不小,竟敢暗下黑手,袭击本庄主,莫非你来意不善?”

杨琼正要答话,还未说起,侧旁的陆廷叫道:“你这人好不知趣,逍遥山庄的内部之事,与你何干,要来强管?”

杨琼不理陆庭的闲杂废话,上前拜个大礼,轻声道:“天王容禀,量晚辈怎敢对天王不敬,只是事发突然,未及上告。适才冒犯之举,请天王海量宽恕,容晚辈解释。”杨琼不敢称他做师叔,只恐他会在此事上以叔叔令侄的语气相阻。自身若是不听劝说,强行救人,反而坏了叔侄的情意,故此不能相认。

凡是傲居上尊之辈的高手,都喜听他人的阿谀奉承,赞美言语。吕天王也不能例外,听在耳中也是舒服。他见杨琼言语温和,卑躬屈膝,对己算是礼仪有加,出于纳礼之意,回道:“你有什么话说?”

杨琼道:“此事本是天王与下属的内部之事,晚辈是个外人,本当退避三舍,却不想晚辈一时行拙,竟将天王与这殷前辈之间的事,全然以晓,因此晚辈想在天王面前讨个方便。”

吕天王倒是一楞,心想这小子倒也老实,也不滑口。我还道他会虚廖说假,故作糊涂,没想到他会自个说出来。便道:“你都听到了什么,想要什么方便?”

杨琼见话有活路,心中更为坦然,道:“天王本不欲杀这前辈,而是他左右玄虚,三番两次的逼迫天王的耐性,故此才有这场争战。晚辈也是个习武之人,当时便看出这前辈绝不可能是天王的敌手。他的枪法虽有精妙,却是一时神勇,长力难济,自然是必败无疑的。”

吕天王闻言,知晓杨琼在话里话外对自己是无限的赞美夸奖,听得欢喜,不禁呵呵道:“小伙子倒是伶牙俐齿得很,后生可畏。我看你也不必拐弯抹角,言不着边,有什么话就直说。”

杨琼见师叔的面色和悦,气氛也一度松弛缓和,直言道:“天王既然收回了宝典,属下又已伏法,他已年迈孤老,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杀与不杀也没有什么差别。”吕天王淡淡而道:“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他?”

杨琼道:“这前辈曾是贵庄之人,已历四代春秋,鞍前马后,也算有些苦劳。索性将其功过俱废,饶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吕天王晒道:“你是在教吕某如何做事?”杨琼道:“晚辈绝无此念,只是觉得天王是仁义的前辈,也是不愿意多造杀孽。所以晚辈斗胆,请天王饶了这殷老前辈一命。”

吕天王沉吟一刻,徐徐道:“此话倒也不差,我来问你,他是你什么人,非要救他不可吗?”

杨琼看了殷暮然一眼,心想我若说是萍水相逢,毫不相识,只是慈悲心肠。教人听了便冷笑,如此也见得我是有勇无谋的匹夫,只好胡乱狂说一回。道:“这位殷前辈是在下的幼年教师,曾教晚辈如何起手练武。只因昔日迁居离别,一晃便是十年而过,今朝相逢,本应庆贺相逢,却不想逢上了天王与家师的是非纷纠。但求天王高抬贵手,晚辈感激不尽。”

他如此一说,反将殷暮然惊楞一番,直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杨琼,得知言语中的用意,叫道:“吕天王不必留什么情,只管取将老朽的性命去便是,宝典既然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老朽又何必眼睁睁活着瞎操心?”

杨琼道:“看师父说的什么话,天王是武林中高明的前辈,是中原豪杰的表率。我知你羞败于天王之手,但纠其原因,也都是师父的不是。”殷暮然道:“老朽有何不是了?”

杨琼道:“晚辈也是中原之人,如何不知道中原第一高手便是名甲天下的幽云天王?师父败于天王之手,当是荣幸,有何耻辱可言?师父也曾遍识江湖,却不知有一句话说得好。”殷暮然道:“什么话?”

杨琼道:“风水轮流转,江山人才兴。好汉不提当年勇,师父已是今日的暮客,怎的还这般烈火脾性?吕天王是英姿昭彩、盖世无双的好汉,你如今还能是对手么?”殷暮然倒吸口凉气,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朽的确输了!”

杨琼道:“师父既已悦服,晚辈便向天王告个冒犯之罪,此事便了。你还退隐江湖,天王也自有正事。这两全齐美,却不是省去一场血腥之景?”殷暮然默默无声,赞同杨琼的建议。但教他当面求饶,自是宁死不从。

杨琼知他脾气,便自向吕天王拜道:“家师原有冒犯天王虎威之罪,晚辈诚惶诚恐,代家师向天王请罪,请天王宽恕。”

吕天王明知杨琼两边甜言蜜语,钻隙逢巧,与殷暮然也并非是师徒。但适才听了无数的赞美,并无歪曲捏造之意。明知道对方是在言语敷衍,当不得真,他竟也无法拆穿,有些欢喜。心想这小子嘴上功夫了得,胆子也大。我竟然会被他说动情,想来他也是敬畏于我。说什么中原第一高手,呵呵,倒也有趣。只不知他的武艺如何?此刻已有将杨琼纳入门下之心,笑道:“小伙子口舌不赖,真是能言善辩,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三言两语,便将其说得服服帖帖,还要那些媒婆姻伯做甚?不过这等口舌之辩,说得再多,也只是好哄瞒庸昧的凡夫俗子,怎能欺骗得了吕某?”

杨琼道:“晚辈都是真心实意之言,天王为何不信我?”吕天王道:“倘若你能有一技之长让吕某看好的话,便饶了你这位师父。如果你还是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的话,那我连你师徒二人都杀了,你怕不怕?”

杨琼知意,回道:“晚辈资质粗浅,才学低下,不敢在天王的驾下逞弄武艺。”吕天王闻言,冷晒道:“我道是什么年青有为的少年,原来只是嘴上厉害,一说到正事。就被吓傻啦?”

杨琼听得师叔是要强迫交手,有些心忧。寻思道:“吕天王的枪法超凡入圣,我远不是他的对手,救人需彻,方才无愧。我与这吕天王毫无恩怨可言,他自然是不会对我下杀手。” 暗想一刻,吕天王挥枪舞影道:“来来,让吕某见识一下殷堂主的高足。”殷暮然也不说话,只是平着气楞看着,心想要不是你这杨琼小鬼对我胡闹半个时辰,我岂能大耗内力,败得这么快?

杨琼道:“晚辈愿向天王讨教,只是还有些担心之处,请天王容小人细细三思。”吕天王问道:“担心什么?”杨琼便乘机发个乖巧,使个见识道:“晚辈自知不是天王的敌手,但是又不愿让天王小瞧了俺们年青人,只是枪剑无情,天王或是施展开了神勇绝技,一枪结果了晚辈的性命,为此担忧哇!晚辈不怕死,但不欲死在天王的手下,有累天王的名声。”

吕天王听说,忍不住呵呵大笑,点头道:“你这小子嘴巧舌滑,心思却也这般玲珑机敏。还未比试,你倒是想好了全身而退之路,真是高明。”他伸出大拇指竖夸,以示赞扬。

杨琼尴尬道:“这也是惧于天王的赫赫王威,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全性命,天王莫怪。”其实杨琼也是个气性刚烈的硬汉子,如此松骨露言的拾人牙慧,自然是难已说出。他也只是想救出殷暮然的性命,只得千方百计的献殷勤,不肯放弃救人之心。

吕天王笑道:“你倒是将吕某赞颂得很好,心里只怕不早骂了千万遍了。如今先不闲说,你只管出手,让吕某见见你的真本事。你若赢不得我,你的师父我可饶不得。”杨琼见师叔执意要比斗一场时,想着既然早晚不免一战,多说什么也是无益。暗暗祈祷,怕迟疑生变,朗道:“要是晚辈能在天王面前斗上五十合,侥幸不败的话,天王会善饶这位殷前辈吗?”

吕天王徐笑道:“那也要看你是否赢得光明正大,要是敢耍卑劣的行径,那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就一发连根拔除,把你也结果了。”杨琼怕他会误解,解释道:“晚辈不屑那等卑鄙勾当,决不会使暗算。”吕天王笑道:“如此便好,莫要手下留情,只管攻来。”使个枪重天宫之势,作个枪路,开下门户,只等来攻。

杨琼不再多言,暗提内力,忽的拔剑挥刺一招万剑穿心而去,剑若开弦,平稳奇快的向吕天王胸口疾穿,若不及时躲闪,必被一剑过腹,穿个窟窿。吕天王见已彼此出手,微微发笑,单臂提枪,看准一击,将来剑震斜开去。他身不移影,不慌不忙。不愧是武林名流气概,似乎只守不攻,安身在那,只是看着杨琼的剑路,一动也不动。

杨琼见他在轻易中便将自己的第一招剑式随手化解,不费任何的气力,也不来进攻,心想这吕天王也太小瞧人,我若担心留情,反而是杞人忧天,束缚自个的手脚。当下不谈情意,一心拼斗。纵身握取剑柄,凌空开个剑路,侧斜上剑横一字雁排,梭的一声削剑下来。此剑有名,唤作鹰拂三峡。看似简捷无奇的单剑横掠,却轻巧灵便,快乘疾风。以剑锋俯冲近欺,出其不意,攻守兼备。是剑风天王杨顺天的应景之作,独创的高招。

昔日杨顺天**平武林中的邪帮巫派,旁门左道,稳座逍遥,称雄盟主。与少林寺平立齐鼎,和黑莲神教划疆分治。天下太平,唯一生有西川的铁鹰门掌门岳霸借使神教的庇护,不伏逍遥庄调遣,累欲渗进中原之地,不断的挑分起三山五岳残余邪党反策逍遥庄。杨顺天为逍遥庄的根基名声,只得亲身前往镇压,但与岳霸的争斗中却十分难赢。杨顺天既是中原武林盟主,剑术必然是冠绝江湖才是,何以敌不过西川小派掌门?

二人正应万物相克,一物降物之奇。杨顺天的剑术虽高,但岳霸双指上的一对鹰钩钢爪似乎更有妙方,专能克制剑招。无论杨顺天的剑术何等精湛,他都能灵捷机敏的轻易化解,再加之掌力了得,又适合于近身欺战,鹰爪掌力并施,杨顺天无法破开。相持数场之下,杨顺天大败亏输,他看得出岳霸的厉害所在,之所能避开剑式上的锋利,是有掌力及时的相托,剑与钢爪只要稍微交手,其掌力并是乘机暗扑而来,形同是以一人之力与两大高手同时开战,教他头痛不已。他是中原武林盟主,其帐下高手无数,但又不能去做那人多欺寡的丑事,让人笑话。杨顺天生平首败于小派掌门之手颜面尽失,极为不乐,便悄然沿三峡江面顺流而下,赏心解闷。正于一叶小舟上暗自落寞,忽见一只雄鹰在江面上盘旋,过不一时,突然斜翅俯冲低飞,十分疾驰,双爪掠江捉鱼,后又滑升入空,至始至终皆是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这本是万物自然的寻常一幕,本不足奇,但经历大败的杨顺天却心有感悟,极力寻思:“鹰在碧空,能观测到江面上的游浪之鱼,眼力何其敏聪?能在十余丈高的上空做到一触即发,若降流星,手到擒来,何等的迅猛力足?”他因此在江面上反复的琢练此招,经过月余的不懈之功,终于精熟此招剑法。也不急回逍遥庄,一径地约出岳霸,再定高下。争斗之中,杨顺天频频以此招剑法为主,避实就虚,快速疾掠,远近齐攻。岳霸被抢攻得措手不及,钢爪掌法上的武艺本是讲究连贯畅通,互补互习,却被打得阵势大乱。一时不慎,被杨顺天破开门户,一剑划断臂膀,致使江湖上名声显赫的金雕神岳霸退出武林,杨顺天得以稳固宝座,皆在此招克敌致胜。

吕天王见彼招剑招来得迅疾,知晓这招剑法的名头,匆忙间也无法可破,便腰胯间使力侧闪。只是躲避剑式,便不反攻,心中尚自有些欢喜。杨琼不知他意,满拟他是在寻自己的破绽,一招必胜。一剑刚掠过,借剑驱力,腾身倒刺一剑。剑尖撒开一个圆圈,如裹花影。吕天王不慌不忙,亦不避险,剑尖将临之际,举枪往剑圈内一搅,剑枪交粘一处,密密麻麻,十分壮观。

杨琼用这招流星击石,虽是使得顺手,但吕天王是久练江湖之人,他知晓此剑的利害所在,自然也知这招剑法生有破绽。枪尖在剑圈中搅拌,手劲却是使出上乘功力逆行而动。杨琼此剑精妙,但力道过轻,对付剑术外行生家有余,对吕师叔这种力降十会的豪杰无用。枪剑在顺逆中交碰一霎,他瞬间便要感觉逆伤手腕,剑式渐乱。当下也不敢久缠,借吕师叔枪动之力降身,掌心扑地,腾身**跃起斧劈华山剑招,欺前价砍。吕天王原也识得这招,不欲强迎,往后一退,杨琼一剑砍空。彼此不过数尺,他寻思起长枪宜于攻远而不适防身,将剑带住,脚下使力,欲将吕天王踢倒,便此算得是赢了半招。腿风运力横扫,恰中吕天王双腿,却无一丝动静。好似一个孩童踢了一个壮汉,无关痛痒。

吕天王的拳脚相扑为天下之最,无人能胜。这脚下铁马如扎泰山之稳,落地生根。这相扑之术最先讲究双盘稳扎,其下才身手技巧。如若不然,任凭你如何身手了得,不精通于防攻之术,便算不得最为高明者。

杨琼见吕师叔挨受自己的数招拳脚却不还击,门户依紧。这般出人意料,倒是教他心慌,又怕在拳脚武艺上赢不得半点,反而撩拨了他的威严,发起神功,自个介时画虎类犬,自找一场羞辱。这般心思下,杨琼托的跳开数尺,朗道:“原来天王前辈是在有意饶让,如此便不公平了,只能是教晚辈生受了这场便宜。”

吕天王笑道:“吕某让你施展些本事,你反倒埋怨不公平。难道你想让我痛下杀手,给你吃些苦头,才叫公平?”

杨琼见他只守不攻,处处相让,按理说早是自个败了,便道:“天王的美意,小人自然体会得到,只是比武较量,就该是尽才施威,畅打畅快,若在下只是凭靠天王的仁义相让,那便无趣,就算是斗上三百合也毫无意义。小人恳请天王不必饶让,便是死在天王的手下,小人也无怨无悔。”

吕天王闻说,心想这少年倒是骨气硬朗,不肯伏低做小。明知非我敌手,反倒不避凶险,敢于硬战,这也着实令人佩服。回道:“那可别怪吕某以大欺小,胜之不武。”若换先时,杨琼自然是惊吓难定,又要解释。但知吕天王已是接二连三的忍让,心中突觉有愧,奋强之下,却已将生死度外。若论本事的高低,三个杨琼也及不得他一个,但一味教人在争斗中去忍让,如此打法,自然是让人羞愧难语,倒不如风光体面的一博胜败,方才是好汉,虽败犹荣。

杨琼点头回道:“是晚辈自愿与天王切磋武艺,生死由命,与天王无干。”将剑指天,以示傲居无惧之色。吕天王笑道:“既然如此说了,吕某若还不显露几手,便是看不起你,武不善作,你可要小心。”

杨琼心理上早是彻透,更不多言,疾步**剑而起,一招浮光掠影,穿刺扑上。剑影如撒雨点,纵横交错。这招剑法是刚猛杀招,戾气烁濒,大浪卷雪一般威力。吕天王见杨琼也算有些好武艺,也不敢在一味的托大,提枪往剑锋连拨数招,看出剑中宫门显露老大的破绽,便退几步,放其穿剑而过。追身随后挥枪一手神龙过道,撒开八步,枪杆看准腰背打将下来。杨琼见师叔的枪杆快打得急,连忙转身躯抬剑一隔。这临机应变的的抵挡,手腕被铁枪杆震得斜腰倒退数尺。脑海疾思:师父曾对我说过,青玉剑能化解消逝对方兵刃上的内力,对方所使之力越大,反弹之力越凶。这吕天王是逍遥庄的庄主,青玉剑也是逍遥庄的镇庄宝剑,他居然不认识我手中的青玉剑,真是奇怪?虽是这般想,但不敢松懈半刻,连忙抖一抖精神,用心提防。

吕天王的心中亦为叫怪,心想这少年的剑术不坏,真不知他刚才用的什么怪招,我使着六成功力,按理说凭他的内力该是招架不住才对,可见他只是明明退却三尺便已稳当,反倒将我的掌心震得有些儿酸麻,难不成只是个意外?

他与杨顺天是金兰兄弟,又是逍遥庄主,原本认识这镇庄之宝青玉剑,也曾知晓那宝剑的一些奥妙。但杨顺天退出江湖时,已将这青玉剑一并归隐,一晃便是二十年。他惯习于枪法,并不太注重剑术。一晃二十年,早将青玉剑的摸样给忘了,故此认不出来,还道是杨琼剑术高强,攻守独到,用巧妙的剑式化解开了枪身上的气力,吃了这般哑亏也不知晓。他忽然的想起了什么,呵呵笑道:“小伙子是慕容天王的门人吗?”

杨琼闻言惊讶,自知隐瞒不住,应声道:“晚辈的确拜师于慕容天王。”吕天王笑道;“这就对了,听说天龙帮里有个文武双全的俊小伙,名叫杨飞龙,莫不是你?”杨琼的乳名便叫飞龙二字,见吕师叔能唤出自己的乳名,支吾道:“晚辈便是杨玉龙,适才冒犯师叔虎威,请师叔恕罪。”

吕天王呵呵道:“你也知道该叫我一声师叔?好贤侄,师叔看你是明知故犯,想让师叔为难。”杨琼跪拜道:“请师叔见谅,晚辈初时的确是救人心切。又不敢以真言相告,就怕师叔不肯听小侄一言,故此先行冒犯。杨琼倒也不是假名,是晚辈的真名。只是小名便叫做飞龙。晚辈从未骗过师叔,只是师叔不曾问过,我便不曾说起。”

吕天王听得有些模糊,笑道:“我只听你师父说有一个名叫杨飞龙的门徒,天资过人,剑术了得。今日看来,果然是人才一表,比师叔我年轻的时候英武多。”回头教道:“廷儿,过来见过你的师哥。”

陆廷上前见礼,笑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在打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叔叔以强凌弱呢!师哥若是早说,不就没了这场争斗?”杨琼笑道:“师弟说得对,这是师哥的一时劣行,师弟不要学我。”陆廷笑道:“我才不学,不过廷儿很佩服师哥。”杨琼笑道:“师弟佩服我什么,论本事师哥远不是你师叔的对手。”他突然觉得失言,连忙圆话道:“论本事,咱们师叔才是当世高侠,可比三国赵子龙。”

陆廷道:“若说本事,叔叔的枪法是真真实实的天下无双,若说胆量,师哥可是胆大包天啦。除了师哥,无人敢称第一。”杨琼哭笑不得,骂道:“好你个嘴脸师弟,敢这么有损师哥的名誉,你过来说,定饶你不得。”陆廷便藏在吕天王的背后,玩闹不休。

吕天王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这么胡言乱语,闹烘烘的,没大没小。”陆廷抢道:“也没规没矩。”吕天王呵呵一笑,倒不像初时一般的冷言冷语。叔侄初见,不免长聊短谈。吕天王问道:“贤侄为何要救这殷暮然?”话虽是责问,言语却和悦,并不紧迫。

杨琼与吕天王走过一处,轻道:“小侄认为,这殷前辈虽与师叔的言行不睦,不解人意,但却不曾有损逍遥山庄任何事物。他只是性子刚烈,其下什么都好说。师叔若是杀了他,日后恐怕会背负杀贤之名,对师叔的威名不利。宝典既已收回,师叔的心也就放得宽整了,就顺水推舟的做个人情,如此皆大欢喜。”

吕天王细琢沉吟,觉得有理,笑道:“贤侄既然求了情,师叔若还坚持己见,就成无情无义之人了。”杨琼道:“不敢,师叔是干大事业的英雄,深谋远虑,所忧之事,尽为实情,非是愚侄能想到的。”吕天王晒笑道:“贤侄这张嘴真是绵里藏针,骂人不带脏话呀!”杨琼苦笑道:“那也是惧于师叔的凌云气势,才教小侄言语失控。”

叔侄三人不以山间孤夜为恼,谈笑趣聊。阔叙一刻,吕天王忽道:“时辰不早了,师叔我该有事去,贤侄无坐骑吗?”杨琼笑道:“小侄一路游山戏水于此,只是步行。不喜欢骑马。吕天王道;”看你以后也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不早学骑技之术?”便唤廷儿将殷暮然的坐骑牵来,与杨琼骑坐。陆廷哪知好歹,不分长幼,应着一声便要前去。殷暮然被点穴在那,动弹不得,只是气呼呼的瞪着一双怪眼相看,以示不满。

杨琼是个明事知礼之人,连忙止道:“师叔日理万机,杨琼却是个闲游江湖的浪子。师叔有事,便请先行一步,容小侄日后回返中原,再往逍遥山庄拜见师叔。”

吕天王道:“现在黑灯瞎火的,你何往处去?”杨琼挥身道:“小侄留下来照顾这殷老前辈,他被师叔点了灵台重穴,此处又多狼虫,我若不照看他,只怕会遭遇不测。”吕天王明知其意非浅,也不加点破,便道:“既是这样,那贤侄好自为之。不当知晓的事,就不要去强问索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免得遗留一世心病。你若不听师叔的话,必吃大亏。”杨琼笑应道:“杨琼遵命。”

吕天王见杨琼不肯随己离去,便带上陆廷,回马朝原来的路径返回,杨琼目送两人影没于前方的青林中,方才畅嘘一气。此刻觉得有些饥渴,打开包裹,取出阿兰酒肉干粮来吃。正忙顿着,突觉右肩遭人一拍,出于练武之人的敏捷反应,急忙闪跳一侧。回首一看,原来是殷暮然已经自解开穴道站立起来,听他笑道:“杨少侠欲独吃酒食,就不顾老朽的死活啦?”

杨琼心中惊疑不已,心想我明明看见师叔用枪柄点中了他的灵台穴,如此重穴,不得一个日夜,如何自解?便是师父遭点此穴,自导丹田,吐纳真气,也须花上三五个时辰才冲解得开。这老翁刚被点了大穴,不及半个时辰,居然就解开了,难道是他有不同寻常的解穴门道?疑问道:“前辈是如何解得开身上的灵台重穴?”

殷暮然笑道:“这不奇怪,既便是你师叔点锁我全身大穴,我也只是对他不理不睬。若非老朽已经年老,岂会在那装摸做样?”

杨琼听得一头雾水,又道:“如此说来,前辈早就解开穴道了,或许压根就没有被吕天王点到灵台穴?”殷暮然笑道:“我与你实说,吕天王确实点中了我的灵台穴,不过他有点穴的手段,我就没有解穴的道门?他初时点中我的穴位,我登时便自解开了,你信不信?”他言语间甚是得意,丝毫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眉飞色舞,似乎又起了顽童心思。

杨琼见他老幼混成,心中发笑,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毕竟这等妙门解穴之术,连师父也做不到,若非亲眼所见,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心头强烈好奇,问道:“前辈是如何自解的,还请赐教。”

殷暮然微笑道:“少侠是想跟老朽学这门功夫?”杨琼一楞,见他一句话便说到根底上,也就不绕圈子,问道:“但先请教前辈解穴的妙门。”殷暮然道:“这个自解穴道的妙方名唤作催烟功,源出一个得道的高僧所创。是从参禅悟真的意觉中,以身化境的高深造诣。”杨琼道:“原来是高僧在参禅中领悟出的一种意境化解之法。弃却杂念,身心合境,方得此神功。”

殷暮然道:“何止如此?依你适才所言,那也只是修身和悟境。若想得此圆果,还需以身试险。”

杨琼道:“练这武功,还要以身试险吗?这是高僧所创的武功,如何也要试险,要是失败,又当如何?”殷暮然道:“若不达境,心性杂乱者,轻则伤损肺腑,重则性命不保。有心无意,有意无心者,更是无缘此神功。”杨琼道:“那该当如何的试练,照前辈那般的轻重之说,就算是把性命豁了出去,也未必能练成,这可不容易。”

殷暮然道:“胡乱的学,当然不容易了,若是你不信的话,不妨打老朽一掌试试,看看老朽说谎话没有。”杨琼见过他解穴的手段,自是相信,听他如此说得胸有成竹时,也无疑虑。好奇道:“依前辈所说的试掌,那该如何试“”殷暮然双手自解开衣襟,露出干瘦的胸膛,指说道:“少侠往老朽的胸口打一掌试试。”杨琼惊讶的看着他,扑哧笑道:“前辈说的什么话,哪里有这样试武功的,教人打自己,当真是闻所未闻。”

殷暮然比划道:“你不必害怕,老朽既敢如此做,必有把握,你不用担心什么。”杨琼笑道:“我当然不害怕,只是前辈这般自损,太不可思议了。你我皆是练武之人,不必开这般的玩笑。”他自是不愿平白无故的出手攻击一个老人,也决计不肯拿他人性命玩闹,只一笑了之,并不当真。’

殷暮然只道杨琼在轻蔑自己的行径,藐视自己卖老做戏,愤哼一声,更是要迫他来试,指道:“老朽没有开玩笑,少侠不出手等什么?”杨琼见他言语逼迫,若是不试,便显得是自做胆怯怕事。心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天经地义之事,问心无愧。我若不依他所言,倒是遭他的讥嘲。是他请我动手打他,一切后果,皆是他咎由自取。

恰要运气动手,殷暮然焦急道:“拳掌之道,贵在神速,乘势发力,力出刚劲。似你这般拖泥带水,经手缓慢,若遇上江湖有名的拳师,你只怕过不了十招便要倒下。”

杨琼道:“我是怕出手过重,万一将前辈打伤,我得担上急救的干系,若知如此,何必初时?”殷暮然道:“那少侠是不愿意出手了?”杨琼道:“若是能免此赌赛,最好不过。”殷暮然怒道:“原来是个自视清高的伪君子,连送上门的买卖都不敢做,若真是好汉,又何必这般迟疑不决?”

杨琼自个指道:“我如何是伪君子?”殷暮然道:“想做又不敢做,这不是伪君子是什么?”杨琼道:“好,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口真气蓄下,提丹田中的内力于一臂,臂通于掌,五指如烙,猛的推掌在他的胸口上。想着这一掌下去,这殷暮然说什么也要吃着大亏,哪知掌心刚至胸口,还未贴肉,掌心上的内力便自发感觉到在一瞬间消逝,不知去向。一掌打去,浑如是生力一般,毫无力道可言。这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骇难定,痴痴相视殷暮然,只见他面色不改,一如往常,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杨琼惊愕,心想我明明打了他一掌,可为何我的内力刚碰触到他的肉身,便消逝地无影无形了?这该如何解释,莫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这便是催烟功的妙功?会不会是他提前作了手脚,以上乘的罡气裹覆胸口,我出手得慢,故此教他钻了空隙。我还须趁他不备之时,必定灭了他的口舌。

这般想着,心中定计,微笑道:“前辈果然是神功盖世,这催烟功真是名不虚传。前辈怀此绝技,非同寻常,真是令人佩服。”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仍自难信,暗里吐纳真气,复提内力。口中只是漫不经心的奉承,将他夸得甜美若醉,少了提防。尔后出其不意的重掌相击,见个真伪。

殷暮然满拟杨琼服气,拍拍胸膛道:“这下少侠肯相信了,老朽一把年纪,岂是那骗人之徒?”杨琼笑道:“不是,只是晚辈见识过少,不知人外有人,真是惭愧。”殷暮然是个拘泥不化的老顽童,并无心机作巧。见杨琼把话说得委婉,悠然不疑,呵呵笑道:“年青人只要肯努力练功,何愁没有一身好本事。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杨琼见他中计,心中暗笑,又道:“是晚辈资质低俗,虽蒙师父尽所其能的教导,可在下不争气,有负恩师的一片苦心!”叹气之间,早已是蓄掌待发。

殷暮然丝毫不知,见杨琼的神色漠落,只当他是因自身的武艺而烦恼,劝道:“习武又不是一两天的事,需要恒心吃苦,打熬无数的春秋岁月,欲速则不达。这世上练武之人随处可见,可谁也不是一步登天,都是步步为营,慢慢的来。”

他口中的“来”字刚落,杨琼猛的回身与他面持,掌心满贯内力,就往第一掌击落处再神速的击上一掌。这一掌的气力并不比初时的一掌高明哪去,好在是突然袭击,有迅疾之势,专攻人不备。即便是杨顺天遭此一袭,虽不致命。但也会着实的惊吓一跳。杨琼掌心刚好击印在他的胸膛上,仍如初时一般,既未造成些许伤痕,又未有半点新色,自个都能替这殷暮然感觉到不疼不痒,只是留下一个五指轻印。两掌落毕,杨琼羞愧而笑,难以解释。

殷暮然不曾想到杨琼会突然下手,胸口上确实硬受一掌,但只退却三步便已稳住,并无大碍。他惊讶中显有疑惑,省悟用意后,仰月大笑道;“不愧是个猴精,果然有主意,不过真金岂怕火练,这下少侠该相信了吧?”

杨琼自个无理取闹,揖手赔礼道:“其实晚辈并无暗算之心,只是要试试前辈的催烟神功练到了什么压根的境界,刚才惊吓了前辈,请前辈责罚。”殷暮然笑道:“你做得很好,小伙子心思机灵,作派别出一格,都能学会出其不意了,真是难得。”杨琼不知他话是褒还是贬。不敢回话,只是轻笑。

殷暮然仰面笑道:“其实这门催烟功并无典籍相传,后人所持有,皆为承习于先师的内力相传,老朽也不例外。练习这种武学,须要有大智大慧的境界,若稍有差池,便是伤残终生。老朽昔日浪游江湖之时,经得一位无名高人传授,曾发誓在四十年内不得宣泄出来。如今期限已过,回想起往日情景,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杨琼闻言,嘎然无声。他心中原有要学这门神功的念头,不然也不会反复的推问纠缠。但听他说起这门武功并无书谱秘籍,而是单以内力相授,脑海彻底绝望。他自是不忍他人白白来教自己,便也不再说此事,暗劝自己不要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