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从他手里接过铜灯，打开木盒，纤细的手指像是抚摸情人一样温柔地抚摸在铜灯的树枝上。
“这灯是用来祭祀的镇魂灯”她说：“你看这上面的雕刻，烛龙，金乌，神猿……这是为了镇压屏山山洞里面的东西。”
李彻脑海里闪过屏山山洞里那十一座雕像的样子。
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在哪。
“你放心，孩子还活着。”那年轻女人望向远处的天边，裹得严严实实的袍子底下露出一小截儿白嫩的脖颈。
“三月十五号，你亲自去屏山一趟。”
李彻拽住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三月十五号去？黑衣人那天会去山洞？你是黑衣人内部的人？所以你才知道他们的行踪？”
年轻女人低头，把他的手挪开：“我不会害你。”
“这次黑衣人逃跑的路线图是不是我给你的？”
李彻沉默。
那女人又说：“你只需要知道，黑衣人组织也是我的敌人，这就够了。”
她说完转身拐进胡同，李彻追过去，已经看不见人影。
镇魂灯……他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李彻把这事儿跟鸽子说了，问鸽子有没有听说过镇魂灯，鸽子很快回复，说没听说过。
刚好二黑过来替申屠珊珊跑腿送文件。
他又问二黑，二黑一拍脑门：“什么镇魂灯，文绉绉的，不就是上坟灯嘛！”
“头儿，现在可不兴这个了啊！咱们大燕前几年就出台了禁止明火上山的政策，要文明祭祀的嘛！那话咋说的？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李彻扶额：“你还知道这个？”
二黑挠了挠头：“你忘了我前年过年请假的事儿啦？”
李彻疑惑地看着他。
二黑更加不好意思了：“把我们祖坟那片儿山烧了，我们家老头子把我锁祖祠跪了大半月。”
李彻：……
他在心里默默给赵家列祖列宗点了个蜡。
二黑又解释说，镇魂灯的说法很老了，其实就是上坟灯。
古人嘛，迷信，觉得阴间乌漆嘛黑的怕祖宗看不清路，就让后辈在上坟的时候带盏灯过去。
不过这么多年了，时代在进步，慢慢地，大家就用香烛代替了铜灯，到后来又有了塑料做的电子上坟灯，铜制的上坟灯就很难再见到了。
二黑最后还不忘吐槽自己家一把：“也就姓赵的那老头儿死板，非要让我带着铜灯去上坟，死沉死沉，风一吹灯油呼哧呼哧的，那烧了山能怪我嘛！？”
李彻：……
他把买好的菜递给二黑：“拿着。”
二黑接过菜，继续吐槽：“反正今年过年我就不回家了，我都多大了，那老头儿又给我找了个后妈，太离谱了！”
李彻：“噤声。”
二黑抱着排骨和冬瓜点了点头。
李彻脑瓜子被二黑吵得嗡嗡作响，暂时就把镇魂灯的事儿给放下了，只是在日程表上默默添上了一项三月十五号去屏山的行程。
现在是正月十九，离三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倒是不急。
只是那年轻女人行踪诡秘，虽然看起来确实没有恶意，但她身份未明，还是得再谨慎些才行，找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儿，不能把希望全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想通了这些以后，李彻让鸽子派人在屏山村的各个入口都安插了暗哨。
只要黑衣人一出现，必定会被发现，到时，来个瓮中捉鳖。
现在最要紧的反而是三狗那边。
想要把朝中和黑衣人组织有关的人全都揪出来可是件大工程。
刘尊是个很关键的点，他是被谁安插在朝中的，听命于谁？他的老师右相王子安是否和他有牵扯？
他是否参与了大将军府灭族一事？江家灭族后真正的江家至宝又去了哪里？是否有经过他的手？
李彻问二黑他在燕京这么多年，是否对刘尊和王子安的事有印象。
二黑没吭声。
李彻又问他征兵考核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二黑依旧没吭声。
李彻望向他，见他抱着排骨冬瓜急得满头大汗就是不开口。
李彻：……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李彻无奈道。
二黑猛地一个深呼吸，快速道：“头儿我终于能说话了刚才可把我急死了！征兵考核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各军区的宣传视频都已经拍好了，随时可以发！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刘尊和王子安，我记得很清楚啊有件事就是——”
李彻：“你先喘口气再说。”
二黑喘了口气。
“我很小的时候刘尊就是王子安的学生了，那时候王子安教我读书，刘尊就时常进皇宫找他，王子安还老是打我手板！就用那种铁尺子，铁尺子你知道吗！太痛了我干！！”
“我那时候听说王子安是想让刘尊走文官的路，但是刘尊不听，非要进警备队，为此两人还吵了一架！王子安那几天脾气特别暴躁，打我手心也打得格外用力……”
“警备队？”李彻眼睛一亮：“是谁引荐他进警备队的？”
燕京共有12个警备队，主要负责内城和外城的安全巡查工作，历届燕京的警备司令就是从这12个警备队中选出，因此警备队的考核标准也就十分严格，其中一项规定就是必须让四星以上的大燕武将实名作保引荐才可参加警备队的考核。
如果被引荐的警备员以后出了事，那引荐他的武将是要负全责的。
这条规定也是为了保证警备队队伍的纯洁性。
一般来说，武将们只会引荐自己的子嗣后背或者看重的学生。
李彻心跳加速，如果能知道当年是谁引荐刘尊入警备队的，或许能有新的突破口。
但二黑说出的名字让他彻底愣住了。
“是茅成化。”
“茅成化？！”李彻下意识重复道。
二黑点头。
李彻沉默，茅成化这人是九国侵燕时最先投降的那位四星宣威将军，晴光镇一战中，茅成化直接给蒙国大开城门，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十万无辜百姓在睡梦中做了蒙国的刀下亡魂。
两年前，燕蒙两军对阵，茅成化被他斩于马下。
“你回燕京一趟，秘密调查茅成化，他之前住的地方，亲友，战友，和他之前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和事，都要查一遍。”李彻叮嘱二黑：“重点查他在大战前是否通敌，他和刘尊的关系，以及他和黑衣人组织是否有牵连。”
“这事儿除了三狗，谁也别说，让三狗和你一起调查。”
二黑问：“皇帝老头儿也不能说？”
李彻摇头：“不能。”
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说出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他有预感，茅成化会是清洗黑衣人组织的关键。
买完菜，二黑开车送他回家后直接就去机场飞回了燕京。
李彻拎着菜刚进家门，萧宝珠就迎上来。
“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李彻：“是排骨冬瓜汤的味道，中午吃糖醋排骨配米饭。”
萧宝珠轻快地叫道：“好耶！”
旁边萧小兔面无表情道：“抗议，我不要吃排骨。”
李彻掐了掐女儿的脸：“抗议无效。”
旁边萧明山笑起来：“全家就你一个人不喜欢吃排骨。”
萧明月附和：“是呀是呀！”
萧明山笑完，和李彻一起去厨房做饭。
最后快出锅的时候，萧明山接到了萧明德的电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李彻问他怎么了。
萧明山挂断电话：“让我现在去祖祠，说请了舅姥爷和叔爷爷，要把我们一家从族谱里面除名。”
李彻看了一眼在客厅里等着开饭的萧宝珠等人，提议道：“吃饭要紧，先吃饭，吃完饭我和您一起去。”
萧明山点头，叹气道：“萧明德还说黑豹战神已经离开应天回燕京去了，也不知道武安王殿下还在不在，要是他不在，宝珠的病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