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破曉,幾隻禿鷲盤旋在空中,時不時快速落入山中,叼起一塊腐肉咽下。
燒了一晚上的山火剛剛停下,山裏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隱約可見掛在樹上的殘破衣服,滿地的焦屍,還有熄滅掉的篝火。
山下,剛剛經曆了一番劫難的難民們相互扶持著,蹣跚地走在鄉村的小路上。
隊伍的最前方,南鄰村的村長回頭看了一眼山溝。
晨霧中,這山溝在他的眼中已經十分模糊,隻剩下一個朦朧的輪廓。
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他看到隊伍裏,有年過六旬的老奶奶,背著用破絮的被褥做成的簡陋行囊,頭上的白頭發許久沒有打理,亂散著。
她佝僂著背,用幹癟的、滿是皺紋的手背偷偷抹著眼角。
她的一家子人,全都死在了逃難的路上。
他看到隊伍裏,有不過四五歲的小孩子,穿著一雙破得露出腳趾的虎頭鞋,手中拿著一個玩具車模型,虎頭虎腦地跟著隊伍一起往前。
年齡尚小的他還不知道,他已經成了孤兒了。
昨天的那場轟炸,初步估計讓他們又損失了兩百多個人。
而前路漫漫,又將有多少人即將死在這條漫漫長路上呢?
有那麽一瞬,他看著身後山坳子裏升起的一縷縷黑煙,他感到無比的迷茫。
他們離開自己的家鄉,是為了能夠有一條生路,但如果這生路根本就不存在呢?
他擦了擦臉。
他沒有哭,但眼中卻有淚。
“老孫家的娃兒……”
一隻布滿老繭的厚實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孫德柱愣住了。
他回頭看去,是羅崗村的村長。
這個已經六十的老人,他的兒子和妻子,都死在了三大營對羅崗村的轟炸中。
隻是這一路上扶持著走下來,孫德柱卻很少見到他臉上露出戚戚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