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看着江羽,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继续开口说道:“若是离开活钱,凭借江侠士如今的武道境界以及天赋,未来未尝不能名震一方,开山立派。”
“我问你为何知道还要陷害我们。”江羽声音提高了几分,双拳紧握,恨不得与眼前这个道士拼个你死我活。
“不是我要陷害你们,云白谷命格如此,老掌教之所以留下三枚铜板,同样也是在救你们。”李恒并不在意江羽的无礼,毕竟换做是谁知道这种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拼命已经算是有教养的。
江羽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暗淡,原本以他的秉性肯定是不信李恒说的这些,但李恒并不是说是自己影响了别人,而是云白谷的命格影响了自己,一时间无言以对的江羽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江羽看着李恒开口问道,李恒缓缓摇头,云白谷的命格已经多次被人改动,不光是他,云白谷一家子人的命格都不断遭人篡改,所有事已经成了定局,任凭有天人下凡,同样无能为力。
“道长,若是我一定要待在云白谷身边,死后如何?”江羽忽然咧嘴笑了笑,抬头问道。
“名垂千古。”
“那就够了。”江羽飒然一笑,转身挥手离去,不过走到老君阁门前时,忽然驻足回头。
“道长,我……求你件事,这件事,别告诉我兄弟,我怕这小子给我打晕让我师父给给绑走。”
“可以。”李恒微微点头,两人并肩走出。
“哎哎哎,你们进去说什么了?”见到江羽出来,云白谷小跑过去小声问道。
“想知道?”江羽贱兮兮的笑了笑,上下扫视着云白谷。
云白谷虽然被江羽看着心中发毛,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种一对一的谈话,是最撩人心的。
“嘿嘿,不告诉你,想知道啊,去问李掌教去。”江羽贱兮兮的说了句后,转身就跑,气的云白谷撸起袖子在后面一顿追。
“岚女侠,随我进来说话。”李恒目光落在岚闫鑫身上,后者点了点头,跟着李恒走入老君阁。
同样的话,李恒告诉岚闫鑫后,后者表现异常平静,似乎对李恒的言语已经有所猜测,故而在知道之后也不会像江羽那般事态,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他最后是生是死,得到结果之后,岚闫鑫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是不是该我了。”见到岚闫鑫走出之后,回到原位端茶细品,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能将目光看向李恒,见李恒笑着朝自己招了招手,也不再跟江羽嬉闹,直接朝老君阁走去。
待云白谷走入老君阁后,李恒并未在此与云白谷说话,反倒是带着云白谷绕过那座老君坐莲像朝老君阁二层走去,云白谷不明所以,只能跟在身后。
老君阁外,江羽坐到岚闫鑫身侧,同样端着茶,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李掌教跟你说的,应该与我差不多吧。”
岚闫鑫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江羽苦笑摇头,头颅微微后仰,他又说道:“那到底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你怎么选。”岚闫鑫美目流转看向江羽,后者耸了耸肩。
“还能怎么选,死就死呗,谁让,他是我兄弟,你呢,闫鑫,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能肯定谷子的性情,但你,我一直看不透,从相识到如今,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吧。”江羽脸上少见的多出几分肃穆。
“我既然坐在这没有走,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岚闫鑫转过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这世道所有人都在说自己的日子苦,可这种身不由己,想死不能死,又得看着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死的,谁又明白呢。”江羽叹了口气,岚闫鑫纤纤玉指摩挲着茶杯,不发一词。
“命中如此而已,既然他生在了紫恒天,这本来就该是他经历的,活该而已。”岚闫鑫平淡的说道。
“是啊,活该而已。”江羽点了点头,活该而已啊。
老君阁第二层,云白谷与李恒来到一间密室,打开之后,里面陈设简洁,跟平常厢房无异,云白谷疑惑的看着身边的李恒,没有出生发问。
“自打小师弟送了你一场黄粱一梦后,如今你体内道、佛两团气的平衡多半已经被打破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在这种极其危险的情况下依旧保持体内的阴阳平衡,但时间长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李恒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本书。
“这是老掌教与白云观的白云子真人以及两座佛门圣地的方丈合力编写出来的一部书,其中内容应该对现在的你大有裨益。”李恒将书递给云白谷,后者有些惊讶,毕竟自己之前靠着那本旁门心法,也只是在最后两团气爆发之后保全自身,还从未想过对两团气如何。
而云白谷翻动手中书本后,从其中品出不少针对体内情况的应对方式,甚至还有如何彻底化解两团气在体内的威胁,不过过程比较繁琐,时间较久而已。
“李掌教找我们三人过来,只是为了这个?”云白谷虽然知道这书对自己的重要性,但他不会觉得只是因为这本书,能将他们三个同时叫过来。
“这是大头,至于你们三人,只是替老掌教给三人测一测命数而已。”李恒微笑道,当然也没有跟云白谷说一说之前那两位命格的打算,即便是他知道,云白谷肯定对此大为好奇。
“你先解随意看看便好,不必刻意修行,毕竟道家讲究道法自然,如今你体内道家气占据主导,便依顺着道家气的走势,切不可急于功成。”李恒拍了拍云白谷的肩头,让云白谷在屋内先随意看看,并没有急着带云白谷出去。
而在老君阁外等着云白谷出来的江羽二人则是被假寐过后,悠悠醒来的何落羽带去了天师洞外,在那里,有给他们二人准备的东西。
紫恒天中,自从朝廷以及山水宗的人被迫离去之后,日子也相对比较轻松,虽然南楚境内大多数宗门依旧在被南蛮武人挑衅,但或多或少最近也有所收敛,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在准备什么大阴谋,但对难得平静的小宗门来说,跟他们关系不大。
依旧是那座小院,鸿敬言坐在堂屋门口,手中捧着一副画卷,正在低头观赏,屋内只有几位小辈坐在其中或打坐,或嬉闹,不过却没有一个敢靠近鸿敬言。
似乎是坐姿不太舒服,老人挺直腰板,扭了扭脖子,将手中的画卷缓缓卷起收入袖中,目光看向院门口的方向愣愣发呆。
三窟之中,毒窟窟主,那位名叫秋水长天的武道宗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他走到鸿敬言身边,抽了张板凳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荷花包,里头是一只肥鸡,又让屋内小辈去院子里的桃树下挖出一坛子酒出来。
“鸿老头,喝一个?”秋水长天熟练的将那只肥鸡撕开,以方便两人食用,掀开酒坛的泥封,一股酒香弥漫,给各自到了一碗酒。
鸿敬言瞥了秋水长天一眼,或许放眼整个南蛮,也就眼前这人敢当着鸿敬言的面,叫一声鸿老头,之前有个姓陆的北辽后生也这样,不过已经被他撵走了,听说去了紫恒天讨生活,没回北辽,倒是奇怪。
端起酒碗后,也不跟秋水长天碰,直接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兴许是喝得有些急,老人脸上浮起一抹潮红,不过又瞬间被压了下去。
“鸿老头,何必呢,这年头活着就已经够不容易了。”秋水长天见此也跟着喝光了碗中酒,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你后悔了?当初我怎么记得,还是你吵吵着要打南楚,现在又在这里说何必呢?”鸿敬言冷笑道。
“后悔到没有,只是就这么死了,感觉有些不值得。”秋水长天毫不在意,给两人又倒了一碗后,捏起一块鸡肉塞入嘴中。
鸿敬言闭口无言,只是叫来一个小辈,让其端来一叠花生米下酒,又喝了一碗后,才开口说道:“什么叫值得,难不成老死床榻?一大群人跪在你床前哭哭啼啼的,那叫值得?”
“你这老匹夫,还没开始性情,怎么就开始恶心人了。”秋水长天不耐烦的打断鸿敬言的话,赶紧给对方又倒了碗酒,省的继续叽叽喳喳。
“我恶心人?还不是你先打开的话匣子?”鸿敬言丝毫不给秋水长天面子。
“行行行,怪我怪我,喝酒好吧,喝酒。”秋水长天也知道自己说不过眼前这个小老头,索性端着酒碗扯开话题。
鸿敬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手掌拍着大腿,轻声哼唱着一首在春秋时广为流传的小曲儿。
望君知
世事何人颂,可知不可言,
心中苦事藏眉眼,也不知让与谁可见,
何时九州共落雪,才知哪世可白头,
君可见,天涯何处是风流,
君可知,九州痴情人有几数,
天地不言明,人言皆可畏,
求得心中太平事,莫管他人口舌言,
且看世间大风起,长亭外,古道边,谁能与我言,
天下游,游世间,二两仁义,看尽人间,
走春秋,逛江湖,一杆竹枪,悠然悠然,
观世态,言世理,三尺长剑,走走停停,
望君知,世间不幸事七八九,
望君知,终会与人言一二三,
望君知,望君周知,世事皆无常,
君莫忘,君且莫相忘,世事皆难料。
秋水长天只觉得碗中的酒更有味道了,轻扣酒馆,叮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