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好货,冯春林也好,黄耀世也罢都只将其当做添头,因此彼此都没有在此提起。
黄耀世和冯春林两者谈定后,心中长舒一口气。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虽然其中有些许意外波折,可最终还是按照他所预料那般顺顺利利发展,他心中还是颇为高兴的。
冯春林心中却和黄耀世不同,这件事在他看来还不算完,自己虽答应了黄耀世合作,可黄耀世或者说林家派人想要杀了自己,这件事冯春林绝不会忘记。
他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不是不识大局的人,心中对此虽然有恨,但既然彼此合作,他也准备好好配合。
不过让林家在里边吃些亏,给自己出一口恶气,他还是要做的。
冯春林见黄耀世神情放松,忽而开口道:“黄科长,不知你和林隆庆关系如何?”
黄隆庆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悲容:“说实话,我和隆庆情同父子。他只有这么高的时候,”黄隆庆伸出手在自己膝盖前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岁的时候,堪堪比我人高上一些。那个时候我刚刚成为七科的正式成员的时候,而他家也刚刚遭逢大劫。”
“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批到现场的探员,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沉沉睡去,完全没有想到在梦乡中他的命运已经改变。”黄耀世说道这,心中似乎真的回忆起他和林隆庆的点点滴滴,语调平缓,充满悲伤:“当时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知道这个孩子和我有缘。因此不久之后,在和林家大公子碰面后,我就主动请求成为他的亲传师父。”
黄耀世脸现回忆之色,继续说道:“之后阿四便一直由我教导,我之所学心得基本倾囊相授。更在其成年礼那一天,亲自去了趟念界采购了一匹披星戴月布,制成僧袍赠给阿四。我与阿四休戚与共,一体同命,感情深厚不亚于父子。”
“冯科长,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是不是觉得我在杀阿四凶手还没有下落的情况下,仍绕专心操心这些,这些阴谋诡计,实在不近人伦?”黄耀世正色庄严道:“《史》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云溪寺一事,事关闽南诸方势力切身利益,晚辈作为其中联络操持者,如果此时放下手头此事,专心寻找凶手,最后导致事情败落,那晚辈岂不是成为闽南罪人?
“《史记》又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炎魔一案真乃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是此时不抓住机会,下次又当何时?”黄耀世说道这激扬起来:“如今正当其时,莫说是阿四之死,便是让我断头流血,此事也要推行下去!至于阿四之仇,待此事一了,我自会辞去七科副组长之位,立下血誓,一日不将那凶手绳之以法,一日不归。”
冯春林听到黄耀世这般激励发言,一反之前冷静从容姿态,心中也有些迷惑,难不成这场事情真不是黄耀世所指示的?他心中虽然在百般衡量,但嘴头却说道:“黄科长确实是人中豪杰,这等奋不顾身的精神实在让我敬佩万分。”
黄耀世收起悲容,起身整理好因为激动而散乱的上衣,然后说道:“冯科长,可要休息一会?我想九科那儿应该已经出了报告,若是休息好了,冯科长可跟我去七科办公室看看。”
冯春林休息差不多的,他心中算算时间,知道晚上的时间已经不多,说道:“不必了,如今休息差不多够了。还请黄科长带路吧。”他心知,恐怕这报告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不然黄耀世也不会一定要带冯春林回到“大本营”去看报告了。
联想起黄耀世至今还没有说出到底需要冯春林做什么,冯春林心中大抵有数,看来这便是黄耀世下一步的开始了。
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黄耀世策划对自己袭击这件事应该是十有八九了。只要自己死了,他下一步恐怕就是将这件事引到云溪寺身上,接下来呢?
冯春林习惯性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是黄耀世,到底该怎么谋划这件事可以取到更大的利益?
首先该指认是谁指使的?既然黄耀世打的是“清君侧”的主意,那肯定不能是色无大师本人,色无大师在这里边一定是被蒙蔽的无辜形象。
那么是他的徒弟?
冯春林想了想,觉得这个份量还是不太够。他那些徒弟,大家都是见到的,水平有限怎么能使唤得动炎魔和剑修?加上这些徒弟又长期都在寺庙之中,说能够瞒得过色无大师也太不合理。就算想要强行圆过来,那人证物证也不好处理。
在色无和尚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实在难度太高。只要是有点头脑的都不会选择这么做。
这么一想,冯春林脑海中立刻冒出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那是一位很伟大的人,他在有更好的选择情况下,依旧选择遵循他早就认定的道路,并且将死仍然不悔。
这个人无疑是最符合黄耀世所想要选择的人。
首先他的地位足够高,而且声望也足够,可以成为云溪寺的代表人物。
其次这样的人如果爆出狼子野心,舆论引导之下,将其塑造成一个伪君子的形象,群众也能更快接受。
相比较一个高高在上的圣人,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更想要看云端之人跌落泥潭。一个完美的人固然值得尊敬,但一个有瑕疵的人才更让人觉得真实可信。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见到的人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相信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在时间完全有可能。丽锦禅师早早就出去治病,而云溪寺却对外宣称其是闭死关。
从这点看,丽锦禅师应该是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也不在云溪寺了。
那么他在哪儿?又和哪些人有关系?
确切地说,他是不是借助云溪寺色无大师的名头,在外边招摇撞骗,拉拢的一干人等以实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至于这目的是什么?冯春林不想费功夫去想,谁知道黄耀世给他安排什么目的,也许是不满色无大师,也许是试图颠覆既有格局,又或者是中饱私囊后担心暴露掩盖罪行?
反正这个事情发展下去,冯春林相信很快他就能看到这个目的,以及相关的证据了。至于丽锦禅师本人会怎么辩护?
冯春林并不觉得一个没有修为保护,纵然有些许神通可终究是将死之人的人会有机会在黄耀世这儿开口说话。
只要能够将其批捕归案,以黄耀世连自己都敢刺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亲传弟子的胆大包天冷酷无情来看,这位丽锦禅师应该很快就会“畏罪自杀”了吧。
冯春林心中想着,跟着黄耀世走出房间,此时彭来正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黄耀世和冯春林两人。
见两人出来后,彭来开口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故意招惹古局长了?”
彭来年岁颇大,又是四科的科长,也挂的是副局长的名头,在等级上其实和古副局长平级。但他们身份不同,背景不同,前途更是不同。
因此彭来这才十分尊敬称其为古局长,就像其之前称呼胡科长也是以其最得意的七科科长头衔称呼,而不是如黄耀世这般亲昵,直呼其名。
黄耀世眨眨眼,仿佛完全不知情道:“彭大叔,话可不要乱说,在下哪时哪刻不招惹古副局长?只要在下还活着一日,那古副局长对在下都是恨不得饮吾血,食吾肉,寝吾皮,方能解他心头之快。”
黄耀世是安全七科的胡科长手下得力干将,更因为其背景浅薄,为求上进,活跃程度也是最高的。
很多时候,得罪人的事情都是由其负责出头,没办法,谁叫他最没背景,别人也只敢怨恨归罪与他。这样的情况下黄耀世能够活到现在,也全赖他平日小心谨慎,轻易不单独出去。
不然的话,黄耀世估计哪天自己暴尸荒野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如果自己暴尸荒野,恐怕连个为自己伸冤的都没有,也许林峰会,但林家也好,胡科长也好,绝不会因为自己养的一条狗死了,就和古副局长撕破脸皮。
黄耀世这般说话,其实也是正因为他有这样的觉悟,他十分清楚知道,当自己站在林家一边的时候,就不能想着首鼠两端,只能选择站的更彻底,更坚决换来更多的利益强化自身的利用价值才是正途。
只有当自己的利用价值一直足够大,林家就不会抛弃自己,古副局长投鼠忌器之下,自己的性命反过来也就处于一种无忧的状况。
冯春林是不知道闽南分局内部的情况,更不知道黄耀世的处境,此时听到黄耀世这般说话,心中吓了一跳,心道:“这两边梁子结得这么大?”
彭来在立场上偏向安全七科,但听到黄耀世这般挑衅的语句,也是咳嗽一声道:“年轻人火气这么重干嘛?不过是一点位子争夺,争权夺利而已,又不是大道之争,哪有这般大的仇恨。”
他历经两朝,所见所闻实在繁多,对于这种争权夺利早就看淡,之所以选择支持安全七科,也纯是出于对于林家长房的看好,并不指望能够通过这次选边站,就更近一步,或者获取更多的资源。
毕竟他在闽南分局根深蒂固,资格最老,修为往下数也是除吴局长以外最高。无论最后哪家当家,都不会动自己半点利益。
要不是他是天生幻想种,无法参加这场选举,这选举哪还有两个小辈的事?
“彭大叔,你阅历丰富又渡过一劫,修为基本已经到了顶峰,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黄耀世知道彭来性格,因此说得十分明白:“可这场争权夺利,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大道之争。”
什么是大道之争?大道之争争的不是是非对错,争的就是那向上的资源和渠道,争的就是修为境界这修士最为基础的东西。
对于黄耀世,对于胡科长来说,他们都希望能够借助这次机会更进一步,进而获得更多的资源反哺自身修为。
对于古局长来说,又岂非不是这样?尤其是古局长背后还靠着一个大宗门,那些人哪个不指望来一次“一人成道,鸡犬升天”?
这场争权夺利从双方下场开始就没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