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阴寒，隐约有着雾气腾起，在半空中泛起冰渣。
就连潭水周围的草木，也附着一层寒霜。
李道元盯着齐山，虽未说话，但其浑身上下显露出来的气息，却也足以让齐山身心剧颤，眉眼间闪过一抹惊恐之色。
“换一个？除了那个东西，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能看得起的？”
李道元哂笑一声，摆了摆手，继而说道：“条件我已经许给你了，至于你是否愿意接受，便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顺带着提醒你一句，你儿子的病，等到他成年时，便是回天乏术，即便是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说完，李道元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齐山与齐和正站在原地，一对父子相互对视着。
齐和正倒是觉得没什么。
但齐山却是愁得眉头紧锁，看了眼一旁的齐和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那可是有望大帝的仙缘！
是自家先祖都未曾达到的境界。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够抵达帝境的话，那将是整个齐家的无上荣耀。
甚至，有一位大帝在背后撑腰，足以让天琼圣地成为整个九原大世界唯一的圣地！
可……
若是不那般做的话，这孩子自此一生都无法亲近女色，无法为齐家传承香火。
这孩子最终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又该如何？
只能是自己这个当爹的劳累一些，被迫娶个几十房小妾，传承齐家香火了。
虽然问圣境的修士很难拥有子嗣，但这种东西也是一种概率问题。
在概率不变的情况下，只要足够辛勤的耕耘，夜以继日，日以继夜的劳作，总是能开花结果的。
至于李道元最后的那句话，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阿正，这件事你怎么想？”齐山看向齐和正，出声问道。
齐和正愣了一下，在片刻的沉默后答道：“爹，我没什么意见。”
“修行也好，躺平也罢，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人活一世，一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生死之间，也不过是两阵哭声罢了。”
“所谓修行，所谓争渡，我都没有太多的想法。”
“你和母亲希望我做什么，那我就去做什么。你们若是不希望我做的，我便不去做。”
“所以，这件事情你和母亲替我决定也就好了，我没有意见。”
闻言，齐山无奈地苦笑一声。
这孩子，到底还是这个性格。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那位前辈也没有让我立刻给出答案，我还有思考的空间。
“阿正，好歹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也得给些意……”
正说着，齐山回首之时，却瞧见齐和正已经躺在草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酣睡过去。
那模样，无忧无虑的，倒真是……
齐山叹了口气。
但在叹息之后，其脸上却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孩子，倒是洒脱得紧。
在大山的另外一处凉亭内。
李道元依靠在凉亭栏杆处，身前有着一道光幕浮现。
光幕中，倒映出来的，也就是齐山父子的身影。
在李道元身旁，则是站着奎木狼父女两人。
只是，这两人看到面前这一幕，均不禁眉头微蹙。
“主上所求，应该不是仙缘吧？”奎木狼悄然打量了一眼李道元，开口问道。
李道元挑眉，微微一笑：“你倒是看得透彻。”
“那你说说，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仙缘，即便是问鼎大帝的仙缘，对旁人来说，或许是无价之宝，但在主上眼中，也只是无价之物而已。”
“主上想要的，只是让那一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吧？”
奎木狼悠悠说道。
声音落下之时，李道元听在耳中，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家伙儿，倒是难得，居然这么快就看到了这一切本质。
“哦？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错误？”李道元不动神色，面带玩味地望着奎木狼。
奎木狼转而看了眼一旁的木百花，继而说道：“是孩子的无限可能性！”
“每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他的每一步成长都带着无限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能够选择很多条路，不同道路所通向的终点或许是相同的，但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所看到的风景，却是截然不同的。”
“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做主，自己选择，而不是什么都被人安排好。”
“那样的生活，与傀儡又有何异？”
奎木狼一字一句地说着，说起这些的时候，眉宇间的神色尤为严肃。
就好似光幕中的齐和正，看似随性无忧，可实际上呢？
他的人生，他的道路，甚至是他的每一步成长都已经被他的父母安排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出现了那种疑难之症的话，不是因为他跟随其父亲来此见到李道元的话，或许他会在其父母安排的道路上一直走到死！
仙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这位李先生要让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选择，而不是被父母全数安排！
就算是结果相同，但自发的，和被动的，其中给人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
李道元双目微亮，看向奎木狼的目光也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家伙儿，倒是看得通透。
至少，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看得这么通透的家伙儿。
“你倒是看得明白。选择，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力。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死。”
“可以选择进步，也可以选择躺平。”
“一切的一切选择，都在于其个人。”
“所以，作为父亲的你，也给了她同样多的选择吗？”李道元转而看向一旁的木百花，轻笑道。
闻言，木百花一步踏出，对着李道元点了点头。
“是的！至少，我感觉到了自由，我得到了尊重，我选择了我想要的道路。这对我来说便足够了。”
木百花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其眼中带着光，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容。
“是吗？看来你有个好父亲。”李道元望着奎木狼，轻笑一声。
奎木狼低着头，有些惭愧。
“且看看那个小家伙儿的选择吧。”李道元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