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哥，你找小苏州什么事儿啊？”
阿强端起水杯喝口茶随意开口问。
小苏州真名张俊杰，一名上个月从苏州来的普通业务员。
来了深市，每天在他们数码一条街各家店转悠着推销。
那时的主流通讯运营商只有移联通，他到处分发的名片上印着电信客户经理。
根本没人听过电信是什么。
所以一般老百姓根本不信他。
只有碰到像阿强他们这样内行的店家才能聊两句。
但他推销的商品始终卖不出去。
卖的是种新型手机，叫什么…
名字阿强都记不清了。
“哦，我要找他买小灵通…”
“噗…”阿强一口茶叶水直接喷出来，没错，就是小灵通这个怪东西。
“麟哥，我没听错吧？”
张鹏也吓一跳站起来。
“没听错啊，张鹏，我借了你3000块，说了是来投资的，今天就是带你看看投资的项目。”
李麟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张鹏愣了愣，笑着开口劝，“麟哥，咱们兄弟俩之间谁跟谁，钱的事根本无所谓，你要用，我有多少都可以借你。”
“不过…”张鹏犹豫了下再次开口，“你就别拿这钱买小灵通了吧，我上个星期跑客户别人还说小苏州是骗子呢。”
“没错啊。”阿强接到，“这小苏州来这条街上转悠了一个月，没人敢买他的手机。”
“那不是手机，是小灵通。”李麟纠正。
“对对对，就是这什么小灵通，长得和手机差不多，开了机只能看个时间，电话都打不出去能叫手机吗？”
阿强放下茶杯手指了指柜台里卖的手机接着说：
“你看看我这里卖的最便宜的手机进价都要2500，小苏州的小灵通只要500块，质量差的咧，没眼看的。”
“还有最离谱的是什么知道吗？”
阿强望了望店外，凑到张鹏和李麟面前压低声音说：“鹏子，我问你，手机话费多少钱？”
“一分钟4毛钱啊！”张鹏面无表情的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非要问他，阿强是不是觉得他傻？
“还有呢？”
“还有？没了啊，4毛还不贵？我可听说周浩远和黄良娣每个月打电话要打几百块话费呢！”
张鹏眉头紧锁，话费就是4毛啊，还有什么要收费的他怎么不知道？
“张鹏，阿强的意思是，接电话和打电话都要收费是吧？”李麟平静笑笑，双手交叉胸前往椅子后背一靠。
“对头！”阿强激动的一拍大腿，唾沫横飞。
“还是麟哥厉害，说到重点了！”
“你们晓得那个小苏州和我说什么嘛？”
“他那小灵通建议零售价1000块一部，月租费20，话费两毛钱一分钟，最关键是接电话，不要钱！”
“你们说他是不是骗子？警察不抓他抓谁？”
张鹏恍然大悟，重重点头，“说的没错，这个张俊杰就是骗子！”
又转头对着李麟发自肺腑劝告：“麟哥，你要投资做生意，我十万个支持，但是不能和这种骗子合作啊！”
“是啊，麟哥，你要三思啊！”阿强接道，“前两天他被带走，我听说是因为他推销成功两百部小灵通卖给周润华，说是这个星期就能打电话，到现在都没动静，周润华怕他跑了赶紧报警把人按住。”
“那他那200部小灵通呢？”李麟刚刚听着两人对话，一直风轻云淡坐着喝茶，听到这句话立马严肃起来。
“退给小苏州了呀！”阿强双手一摊，“据说警察抓他的时候他都开始收拾行李了，再晚一步周润华这钱就要不回来了呀！”
“听见没，张鹏，再不去买人就要走了，快带我去派出所！”
李麟放下茶杯拿起包拉上张鹏直接离开。
…
深市汝城区派出所门口。
三人口中的小苏州，张俊杰头发胡乱支棱着，黑眼圈凹陷，满脸青色胡茬，正夹着公文包向送他到门口的民警同志递烟。
“警察同志，谢谢你们，还我一个清白，谢谢，谢谢，抽根烟！”
“我们有纪律，再说我也不抽烟。”制服穿戴整整齐齐的民警将烟退回，看了看张俊杰，叹口气：
“哎，你说你，明明是正经公司业务员，怎么走哪儿都被人当骗子呢？”
“谁说不是呢。”张俊杰抓了抓头发，脸上笑容消失，“我哪知道在深市拓展个业务这么难。”
“好了好了，回去吧，下次推销的时候把握点尺度啊，别为了成交订单什么牛都敢往外吹！”民警严肃向张俊杰敬个礼，转身回去。
张俊杰出了派出所的门口，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匆，都是为了讨生活，张俊杰站在人群中，一时不知道何去何从。
索性就近找了个马路牙子放下公文包在面前马路上，点根烟抽起来。
“哎，都说全国科技看深市，深市就看华强北，我怎么就信了呢？”
“想当初和老板打包票，来这儿至少卖个5万台出去，好不容易卖出去200台，还没退回来了！“
张俊杰双手抱头，一想到这样一事无成回去，会面临的状况，一个头，两个大！
“啪！”
一声响在眼前，张俊杰略一抬头皮包上平白无故多出一沓钞票。
“拿回去，我不是要饭的！”
嗯？
话刚出口张俊杰回味出一丝不对劲，想到刚才看到的是一沓钞票，不是几个硬币。
一沓？
100的人民币！
那就是一万啊！
张俊杰惊了，赶紧伸手想捂住钞票头顶一道声音传来:
“小苏州，可算找到你了！”
抬头一看，张俊杰笑了:“大神！”
李麟笑笑抽走那一万，“别这么叫我，都是他们瞎说，叫小李就行。”
“那哪行呢李总，在数码街好久没看到你，在哪发财？”
小苏州从口袋掏出烟，李麟笑了笑摆摆手。
“我麟哥不抽烟！”张鹏坐摩托车上一肚子火。
小苏州他只在数码街见过一次。
但这一个月他拜访客户的时候10个里能有4个都在和他抱怨小苏州。
推销起来没完没了。
关键卖的产品还是没用的！
小苏州说过段时间他们电信公司在深市建了基站，小灵通就好当电话用了。
都一个月过去了，基站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不是骗子是什么？
忒！
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忽悠他麟哥呢！
“李总，那你来这儿是办事的吗？”张俊杰不好意思问刚刚那一万块的事，换了个话题开口。
“对，我是来找你谈小灵通的。”
李麟蹲下来看着张俊杰的眼睛认真说道。
张俊杰愣住了。
看李麟的样子，像是真的。
不过不应该啊？
李麟不是上班族吗？
好端端来找他谈小灵通干什么？
不过看他刚才的阵仗也不像假的，犹豫再三张俊杰开口问道，“李总，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走，我们换个地方聊。”李麟站起来掸掸衣服，回头却看见小苏州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走吗？”李麟疑惑。
“麟哥，他不走拉倒，我们回去，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家新开的理发店…”张鹏话说一半被李麟一个眼神示意停下，剩下的话他憋了回去。
小苏州这小鸡崽子潦倒的样儿，一看就不靠谱，切，现在还摆起谱了！
“李总啊，你要是前两天找我，我肯定很开心，但是…”
张俊杰灰心摇了摇头:
“现在我已经和公司打过电话，买了下午的火车票准备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了？”李麟挺惊讶，“我要没记错你还没卖出去小灵通呢吧？”
“是啊，我以为深市人会想法很先进，没想到…”
张俊杰不知道李麟和张鹏两人不是本地人，没好意思继续吐槽，叹了口气继续说:
“反正我这次来失败了，还不如早点回去换个地方推广小灵通。”
“别呀。”李麟又坐了下来，他打算耐心劝导下小苏州，他离成功就差几天了。
他李麟的第一桶金也就看这一次了！
“他们不买你的小灵通，是他们没眼光，我很看好你的，刚才那一万块就是定金，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们现在就去签合同。”李麟说道。
“真的？”张俊杰狠狠心动了。
“当然是真的，你这次带了多少机器？”李麟松了口气继续说。
“我带了500台，一台一级经销商批发价500，二级级经销商600，三级800！”张俊杰激动的站了起来。
“那我就做一级的，500台我全要了！”李麟笑了。
“真的？李总，那可太好了！走！”张俊杰捡起地上的包拉着李麟往张鹏摩托那走。
刚要上车，张俊杰突然又想到什么，腿迈一半收了回来。
“你又怎么了小苏州，不是你们江浙沪的男的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墨迹啊！”
张鹏急了，一掌拍到摩托车喇叭上，发出刺耳“滴”声。
“张鹏，够了啊，对我们合作方客气点！”
张鹏火了，实在忍不住想说两句:
“麟哥，你干嘛非要搞这个骗子产品啊？”
“你想赚钱，可以去炒股票啊！”
“我听我几个客户说他们炒股票赚了多少多少钱，你怎么不去试试啊！”
李麟重重拍了他一脑袋，这傻大个考大学那时候是不是把所有智商全用了！
“行了，现在谈正事儿呢，你先别说话了，有什么想法回头再告诉我，外人还在呢你害不害臊？”
李麟这句话，让张鹏的心情莫名好起来。
小苏州是外人。
那他就是内人咯！
哈哈，麟哥还是把我当兄弟的。
我现在开始闭嘴了。
“你钱包拿出来。”李麟看张鹏在一边傻笑半天没动静，他又自己伸手从张鹏衣服里掏出钱包抽出卡。
“小苏州，这卡里有2万，我这里有1万现金，500台货你先摆在我们店里买，卖出之后再给你货款，可以吗？”李麟将钱和卡通通摆在小苏州面前。
小苏州眼里燃起希望之光。
“李总，我带过来的货可以先给你，不过你不会像前两天周总一样，报警抓我吧？”
李麟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在担心自己反悔。
他笑了笑直接拉小苏州上车。
“走，去阿强店里签合同去！”
…
李麟和张鹏走后，阿强一直在店里来回踱步。
“哎，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半天没回来，会不会麟哥也被抓进去了？”
阿强有些急了，拉下卷帘门打算去看看什么情况了。
“哟，阿强，还没到中午就打烊了？”
谁啊？
阿强没好气回头看，周润华正站店门口晒太阳。
这么温暖的太阳也没晒暖他冰冷的心！
哎…
阿强急着走，没打算和他多辩。
“也是，你看你店里业绩天天光蛋，阿盛都出去打鱼了，我看你早点关店算了，每个月省点房租水电，还能早点娶媳妇！”
周润华继续讽刺。
阿强听见心头火“蹭”地窜起来！
他只是有事关个门，什么时候说要关门了？
做生意最忌讳说关门，周润华这次太过分了！
不能忍，阿强直接开口反驳:“周老板，我现在出门有点事而已，还没到关门时候呢，你这么说几个意思？”
“好心替你着想还不领情，算了，我以后还是不能做好人！”
周润华和周浩远两表兄弟，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光长得像。
皮肤黑不溜秋头发稀疏眯眯眼，个字还矮。
矮归矮，还一肚子拐！
每天不干点坏事儿心里不舒服似的。
阿强握紧拳头又说:
“周老板，我们一条街上做生意，我的生意不劳你操心，麻烦你少抢点我的客户，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你还想打我？你可别忘了我是我们这条街的大户，你看打起来管理员是帮你还是帮我！”周润华瞪大眼睛摊着手无赖一样。
“你生意好，你表弟帮你拉了多少客户你自己也清楚。”
阿强冷哼一声骑上摩托。
“不过以后，我也有人帮我了，到时候我发财你别嫉妒！”
“哟，你又找了哪路大神帮你？就你这小破店神仙下凡都难救…”周润华冷笑一声准备回店。
“麟哥！”阿强高兴的朝前方挥手，顺带告诉周润华，“救我的神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