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年会的日子越来越近。
圣诞节。
对于1999年的中国人来说，是个很新鲜的名词。
年轻人对新鲜的事总是充满好奇心。
所以。
现在万盛科技的所有员工都无心工作。
大家都在期待陈金龙许诺他们的圣诞年会。
“晓瑶，你年会要穿的裙子准备好了吗？”
钱丽丽从工位拿了本文件走到兰晓瑶身边，表情严肃，看上去像是在说一件大事。
兰晓瑶被她整笑了，“我还没有准备呢。”
“什么？”
钱丽丽惊呆了。
明天就是圣诞节年会，兰晓瑶现在还没买衣服。
虽然钱丽丽没有参加过圣诞节年会。
但是公司其他的女同事最近都在讨论年会穿什么。
大家都很重视。
兰晓瑶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她可真怕兰晓瑶因为不懂舞会的规矩，穿得不好看被人笑话。
“快，我们今天请假，我带你去租礼服，我知道有个婚纱店，他们礼服既好看又便宜。”
钱丽丽说着就拉起兰晓瑶的手往外走。
迎面撞见从外归来的李麟，他这两天在数码街和公司来回跑，小灵通的分销业务蒸蒸日上，回公司是为了陪伴兰晓瑶。
“你们要去干什么？”
“来不及了呀，不和你说了！”
钱丽丽拉着兰晓瑶风风火火推开李麟又要往外冲。
“丽丽，丽丽，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兰晓瑶急了，小脸涨得通红。
李麟也帮着兰晓瑶，“钱丽丽，你等等啊，这么急干什么？”
“我能不急吗？你说你是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明天就年会了，女朋友没有礼服都不知道！”
钱丽丽的嘴像机关枪上了膛似的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把李麟和兰晓瑶都说懵了。
女朋友？
李麟嘴角一勾。
钱丽丽这丫头，会说就再多说点！
男朋友…
兰晓瑶脸上温度再次飙升。
简直要着火啦！
天呐天呐天呐…
钱丽丽胡说八道什么啊？
什么男朋友女朋友…
她…
她……
她还没答应李麟呢！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啦！
钱丽丽说完立马后悔地捂住嘴。
卧槽！
我在瞎说八道什么啊！
人家正主还没官宣呢，我怎么又大嘴巴说出来了！
真该死啊！真想扇自己一嘴巴子！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在游乐园两人抱得那么紧，这关系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丽丽，你，你，不许再胡说了…”
兰晓瑶红着脸低着头，弱弱开口。
“钱丽丽说得对啊，你到现在还没买礼服，都是我的错，走，现在我们请假出去买礼服。”
兰晓瑶快要疯了，李麟在干什么啊！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看李麟，又看看钱丽丽。
这两人居然还在笑……
真的是太坏啦！
兰晓瑶小嘴一嘟，毫无杀伤力的哼了一声，往电梯方向走去。
“晓瑶，你去哪儿？”李麟急了，追过去。
“我去买礼服，你不要跟过来！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兰晓瑶大声说。
“好好好，我陪你去，同事也可以帮你参考参考啊……”
李麟追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
特意停下来转身朝钱丽丽竖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
销售部门口。
李伟手捧着文件，一直等到李麟离开才走进销售部办公室。
“张组长？”李伟走到张鹏工位，轻轻打招呼。
张鹏昨天晚上练车时间有点晚，正趴在工位上打瞌睡，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赶紧抬起头：
“卧槽，李伟啊，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李伟吓了张鹏一跳，瞌睡虫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呵呵，没什么，摔了一跤。”李伟边说边从怀里抽出文件放在张鹏桌上。
“你这不像摔跤啊，是不是走路上被人打了？”
张鹏嘟囔着转回头看向桌上文件，原来是【科健通讯配件采购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伟做贼心虚，猛地一哆嗦。
张鹏是不是看见了？
“你这采购单是科健通讯的，怎么了？”
张鹏没有过分纠结他的伤，李伟也微微松口气：
“上一批手机已经交货完成了，下一批要在年前采购配件了，我来找你帮忙签字。”
“找我？”张鹏一脸不解，“我们公司的规定不是谁的单子找谁签字吗？你去找李麟签字啊！”
李伟不顾脸上伤痛扯出个笑脸：“张组长，咱们公司谁不知道李麟最近忙着赚大钱呢，我都来找他几次了都没看到人。”
“你看你和李麟关系这么好，又是他组长，你就帮他签个字吧！”
张鹏笑了笑，李麟最近是挺忙。
小灵通的五万个号码都卖出去了，现在还要找小苏州再去订货。
订货数量好像还有什么讲究。
这两天别说李伟了，今天张鹏还没看见李麟人呢。
“那我也不好帮他签字，要不这样吧，你把单子放我这儿，我等李麟回来了我给他签完了送给你。”
张鹏说。
“那不行啊！”李伟急了。
他今天来找张鹏，就是看准张鹏这人做事马虎。
这份采购单后面的文件缺了关键的资格证，换个人可能会发现。
但如果是张鹏的话…
“怎么不行？”张鹏皱着眉头问。
“这不要过年了嘛，人家厂家也要放假了，时间来不及啊！”
李伟说得恳切，张鹏也点了点头。
“再说了，全公司谁不知道你和李麟两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个字他签还是你签，没区别呀！”
眼看张鹏态度松动，李麟乘胜追击打感情牌。
亲兄弟三个字果然戳中张鹏的心，他笑起来：
“这话说的是，李麟在我这儿，就是我永远的大哥。”
说罢，张鹏拿起采购单粗略看了几眼。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型号，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以前的单子他都是让手下的人看过了他再签字的。
但他朝周围看了看。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谈着圣诞节年会的事。
一时他还真找不到人帮他看。
“张组长，我有笔。”李伟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往外冒。
他原以为找张鹏签个字是很简单的。
但时间越拖越长，他真怕会横生枝节，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哦。”张鹏接过笔，李伟擦了擦汗，松了口气。
“你这采购单没有什么问题吧？”
眼见张鹏都落笔写下一个“李”了，突然又抬头问他。
李伟急得恨不得按着他签字才好。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陈董的同学，我负责的订单能有什么问题？”李伟语气冷了些。
这态度让张鹏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没多想，低头替李麟签了字将这一摞文件塞给李伟。
“诺，签好了。”
“谢谢！”李伟拿着文件，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迅速走了。
“李伟这傻逼是不是摔跤摔坏脑子了？”
张鹏被李伟前后态度差异搞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和李伟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对他不算了解，这样想着，张鹏也就随他去了。
…
深市国贸中心，MIUMIU专卖店门口。
兰晓瑶吃惊地看着李麟，“李麟，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买礼服啊！”李麟挑眉。
“可是……”
话说一半，兰晓瑶低下头。
这家店，很贵的。
她自从上班以来，就发誓不再用家里的钱，她要用实力证明给她爸爸看，她兰晓瑶就算不结婚，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
唯一一次用到爸爸给她的卡，就是借了两千五百万给李麟那次。
但是……
那是为了帮李麟啊！
要换做她自己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的！
这是她给自己定的原则！
但在李麟面前，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能用爸爸的卡，那就只能用自己的钱买。
但是。
以她现在的工资，她连这家店里的一双袜子都买不起。
怎么办呀…
“愣着干什么？来了就进去啊！”
李麟不由分说拉着兰晓瑶进店。
“你好，欢迎光临！”
工作日的上午，精品店难得看见一个活的顾客。
性感妖娆的秦香兰激动地鞠躬迎宾。
抬头的瞬间，难掩失望的神情。
在门口站的腿都酸了，等半天就来两个小年轻。
女的穿的土里吧唧的。
男的嘛，还穿着格子衬衫。
一看就是程序员。
他们这种奢侈品店，不是两个上班族小年轻消费得起的。
而且这两人进店之后绕着店里逛了一圈，什么话都不说。
以她多年的销售经验来看，这两人，肯定不会买。
“晓瑶，你看看，有喜欢的吗？”李麟问。
兰晓瑶轻轻摇了摇头，李麟有了数。
他也觉得这家店里陈列的礼服没有一件适合兰晓瑶的。
于是。
“你好，销售小姐，请问你们店有素净一点的礼服吗？”
李麟此话一出，秦香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
来店里逛一圈，买不起衣服，还要怪他们店里没有适合他们的。
一个字形容，就是装！
“有的，我们店里刚来了一件秀场高定的礼服，昨天才刚从巴黎空运过来。”
秦香兰得意的笑着，眼神挑衅地看着李麟。
让你小子在姑娘面前装大款，老娘可不惯着你！
秀场高定礼服，每件10万起步，穷鬼买不起就赶紧走吧，别耽误老娘接待下一个顾客！
李麟闻言眼睛一亮。
他没带女孩子买过衣服，也不懂什么品牌之类的。
只是前两天经过这家店门口，看见一张白色礼服的海报。
那件礼服让他眼睛一亮，当时就觉得很适合兰晓瑶。
不知道这个销售说的是不是那件！
“那让我们试试吧！”李麟说道。
兰晓瑶在他身后慌了，偷偷拽了下李麟的衣角，小声说：
“李麟，不要试了吧，秀场款的衣服，很贵的。”
兰晓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空旷的厅房将她的声音放大，秦香兰自然听见了她的话。
这下她再也忍不住了：
“小伙子，你女朋友说的没错，我们那件礼服全深市只有一件，20万一件，不是你买得起的呢，赶紧出门左转找家便宜的店去吧。”
“哦，对了，这整层楼衣服都很贵，你想给你女朋友买衣服，最好上6楼看看有没有打折的便宜货，那里比较适合你们。”
李麟的脸色立马变黑。
他将兰晓瑶护在身后，对秦香兰冷笑说道：
“这位大妈，我们是来消费的，你一个卖衣服的，有衣服收着不卖，还不给我们试，这是什么操作？”
“另外，你们店看起来档次不低，怎么会找你这种没素质的大妈做员工的？”
“还有我是带我女朋友来买礼服的，不是来受气的，我要求换个销售接待我们。”
秦香兰的脾气蹭一下上来了，“你他妈的穷鬼一个，买不起就买不起，还叫我大妈？”
“你年纪轻轻眼睛瞎了啊！”
秦香兰这样说着朝店门口大喊一声：
“再说了，老娘也不是什么人都伺候的，小罗，这两穷鬼交给你了！”
“他们要看20万的那件高定礼服，你要卖出去我这店长给你做！”
说完，秦香兰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扔下一个白眼就走了。
“来了来了！”门口瘦弱的销售小罗忙不迭走过来。
刚才店长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现在有点害怕顾客朝她发火，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李麟，我们换家店买吧。”兰晓瑶也生气了。
这家店她从来没来过。
毕竟她穿的衣服都有专人按季节给她送到家里。
第一次和李麟逛街就遇到这种事。
从没想到世界上有这样看扁顾客的销售，太欺负人了。
她有钱都不要在这儿消费。
说完，兰晓瑶拉着李麟就要走。
“哟，刚刚不还说要买高定的吗？现在就走啦！”
秦香兰在门口故意说：
“下次记得哦，我们这种高端商场一楼的店，都是这个价格的，别进错门了！”
卧槽？
李麟被这老阿姨震惊了！
她以为她在奢侈品店上班，她自己就是奢侈品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
今天不消费也得出口气。
这样想着，李麟握紧拳头想走过去和她好好理论理论。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客人，我们店长今天吃错药了，我替她和你们道歉！”
小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地看着李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