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軒躺在重重錦被裏,依稀間又回到了他那個永遠逃不出的噩夢中。
夢中的他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身形可以縮成小小的一團,藏在他母妃寢殿外的門邊而不被任何人發現。
母妃和另一個男人的影子映在門紗上,影影綽綽,有些失真地變形。他可以模糊地聽到他們的對話,卻沒有辦法聽懂。
隻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冰冷而剛硬:“所以你妥協了麽?那我們這麽多年來的情分算什麽?”
母親的聲音除了他熟悉的溫婉,還添揉了一絲無可奈何:
“這並非我的妥協……上天這樣安排,或許自有他的道理,我們並沒有緣分。你的情誼我永遠會記在心裏,今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母子幫忙的,我們一定義不容辭……”
畫麵突然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麵一樣扭曲破碎了起來,然後情境猛然一變,楚明軒的眼前變成了一個漆黑的缸底———他的頭被浸在水缸裏。
他完全不敢呼吸,水“咕嚕咕嚕……”地直往喉嚨裏灌。他四肢亂動地拚命掙紮,然而摁住他脖子的那隻手像鋼鐵一樣有力。
他的肺像要爆開一樣,眼前因為缺氧而出現了一塊塊的斑影,窒息的感覺中他聽到母妃歇斯底裏的哭喊和那個男人無動於衷的冷漠聲音:
“這是你和他的孩子……你說,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活著呢?”
寧貴妃不顧一切地撲到水缸邊,把整個上半身埋進水裏,夢裏的楚明軒拚命地想要抱住母親探過來的身體———
黑暗肆無忌憚地壓了過來。
楚明軒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前是太子府的天花板。
床頭燃著蠟燭,柳七複坐在一邊,把擺在蠟燭上的藥盤拿了下來:
“我研究了一個多月才配出來這個藥方,這次你能多想起來些什麽嗎?”
楚明軒疲憊地按按額角,低聲應道:“多謝柳兄———這次確實比以往更清晰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