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太子妃

番外三 没头脑和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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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京城,很多人都听过琴师柳七复的大名,这一位常年居住在杏花阁的白衣琴师因其俊美出尘的容貌和风流不羁的性子闻名于京,引得无数闺中少女暗中爱慕,他更是以一手玄妙的琴技,曾与太子楚明轩、韩王世子楚翎风、孟四公子孟学然一起并称为京城四大公子。即使是达官贵人见到他,也会恭恭敬敬称一声“柳七公子”。

然而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柳七公子其实并不姓柳,柳七复也只是他的化名,他真正的出身,是世代以铁血将星闻名的林家,而林家家主林烨正是他的亲兄长。

林家个个都是铁血男儿,林烨也以此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幼弟。林炽小时候的身体虽然不像现在这样羸弱,但也与林家其余男子的体魄相差甚远,是个清秀文弱的孩子,而他喜欢的奇门诡道,也与武将们一直奉行的光明磊落所不符。林烨对林炽寄予厚望,杀伐之人的教育手段又往往粗暴,因此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僵硬。

可以说,在整个童年时期,林炽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他生活在强大而又严厉的兄长的阴影下,鲜少有开心的日子。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的孟四公子。

和林炽一样,孟学然也是孟家绝对的异类,孟家的族谱往上数三代,没有出过一个舞刀弄枪之辈,在朝为官的孟氏子弟都是文官,擅长清谈、字画、作诗,孟学然的母亲孟夫人更是出自书香门第,当年以才女之名享誉京城,嫁与孟老爷之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常常一起读书饮茶、吟诗作对。

至于这样一对有文化的夫妻到底是怎么生出孟学然这样一个看到书就头疼的大小子……至今是个谜。

孟学然六岁时就表现出了对武学狂热的兴趣,一次,他看到孟老爷的屋子里有两盒黑白棋子,于是立刻求孟老爷借自己玩一下午。

那两盒棋子是孟老爷的友人所赠,以红玛瑙、黄龙玉、翡翠和琥珀烧制,十分珍贵,孟老爷自己取用时也小心翼翼。他有些犹豫,不过儿子鲜少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自己试图培养他一些风雅的爱好也一直以失败而告终,如今他第一次表露出喜欢之意,甚是难得,要是能培养他下棋的兴趣也很好。

于是孟老爷将两盒棋子给了孟学然,还找了一份对弈的入门棋谱交给他,恰逢有同僚来找孟老爷议事,孟老爷便去了前厅,留孟学然一个人和小厮们在后院里。

孟老爷一去便是两个时辰,等再回来时,他前脚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小厮们一起欢呼:“少爷太厉害了!”

怎么?难道我儿一下午就已经初通棋局、还走出了巧妙的一步?孟老爷大喜,只感觉之前自己觉得孟学然是傻小子的话都实在错怪了他。孟老爷匆匆几步赶进院子,就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水塘边,孟学然对准水塘中央一根悬挂的竹竿,稳稳地出手,一粒棋子便嗖地一声从他的指尖飞出,直接命中那纤细竹竿的正中间。竹竿一阵晃动,棋子也顺势滑入水中,**起一小片涟漪。

小厮们再次一起喝彩:“好!!少爷百发百中!!”

孟老爷只觉得急火攻心,他也顾不得文人雅士的风度了,大喝一声冲进院子:“你们在干什么!!!”

小厮们全都吓傻了,只有孟四公子,六岁就显示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名将风度(也可能是感情发育比较迟钝),神色自若地对老爹说:“孩儿在练暗器。”

当晚,孟老爷泛舟池塘上,捞了一夜的棋子,从那以后就对儿子成为一名文雅大儒彻底不抱希望了。

(二)

就这样,心思敏感、对无法满足兄长期望而十分痛苦的林炽,和只知道傻乐呵、老爹爱咋地咋地的孟学然在学堂相遇了。

这两个人打从见第一面起就互相看不顺眼,孟学然带着一帮和他一样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上课打瞌睡下课捉弄先生,堪称无恶不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学然可以算是天生有领袖气质,日后也必然是个适合带兵的好将军,在他率领着这么一波半大男孩的时期,他就把他们全搞得服服帖帖,即便是有不服的,和孟学然交手了几招之后,也会乖乖叫大哥。

孟学然收服了几乎整个学堂的少爷们后,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少一个人———

没错,这个人就是林炽。

林炽根本不参与他们的任何活动,此人上课就点个卯,先生不叫他他绝不开口,一下课就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一副沉默乖僻不合群的性子,鉴于他出身高贵,即使有人看不顺眼,多半也不会主动招惹他。

不过孟四公子就不同了,论出身,做到文官魁首的孟家也不输林家什么,不过估计孟学然当时脑子里也并没有这根弦,他只是单纯地想———全学堂的人都管我叫大哥,这一位怎么不理我呢?

于是想到啥就做啥的孟四少爷开始了他招惹林炽的道路。

孟学然先是尝试着示了一下好,下学的时候他拦住林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练武?”

林家家主都没能逼林炽干成的事儿,孟学然要是能让他去那就怪了。林炽用厌倦的眼神扫了孟学然一眼,走了。

孟学然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周围一圈小弟立刻围上来,生怕这火烧得不够旺,拼命往里添柴。

“他以为他是谁?”

“竟然对我们大哥如此不敬?!”

“揍他!”

小弟们纷纷对孟学然献计献策,不过百八十条计策总结起来都是一样的———把林炽堵巷子里打一顿。

孟学然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他虽然也看林炽不爽,但是林炽一副看上去就没练过武的体格,他孟学然干不出这种以强凌弱的事儿。

不过孟学然本人虽然没同意,但架不住底下有两个心术不正的小弟想要讨好他,这两个小弟对林家到底如何煊赫没什么概念,即使有听闻,也听说林炽在林家不得宠,于是他们胆子就大起来,真的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把林炽堵在了巷子里。

这两个小弟都是武学世家出身,头脑简单了些,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是硬碰硬的,他们带了一个麻袋,打算到时候一句话不说,套住就打,第二天林炽鼻青脸肿地来上学时,他们就可以找孟学然邀功了。

然而第二天鼻青脸肿来学堂的却是这两个小弟。

“不知道。”两个小弟对一脸怒气的孟学然哭诉,“我们什么也没看清,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腕,然后我们两个就跌倒在了地上……”

孟学然很生气,第一生气这两个小弟擅自行动去欺负林炽,第二生气居然还这么没出息反而被人家打了。

他问他们:“林炽呢?”

两个小弟一起摇头:“不知道。”

林炽当天并没有来学堂,而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他依然没有来上学。

林炽再也没有来过,从那以后,学堂的少年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林家的小公子。

一年后,一个叫柳七复的少年琴师出现在了杏花阁,而其中的经过,唯一知情的,居然是孟学然。

(三)

孟学然并非主动要了解这一切,那一天他之所以恰好出现在林家的家门,只是去找林炽算账的。

说是算账也并不准确,因为孟学然也并没觉得林炽做得不对,相反,他由衷地生出了一种佩服之情———想不到那家伙看上去一副文弱的样子,竟然很有几手本领。

不过佩服归佩服,自己的小弟被人打了,当大哥的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孟学然仍然要硬着头皮找上门来。

他在后门犹豫了小半个时辰,不知道该拿林炽怎么办———打他一顿替自己的小弟找回场子?孟学然做不出来。那么和他握手言和?感觉也很奇怪。

孟学然纠结了半晌,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林家的高墙上突然掉下来了一个人。

孟学然:?!

孟少爷吓了一跳,他后退一步,定睛看去,发现从墙上翻下来的人竟然是林炽。

明明从自己家出来,干吗要翻墙?

孟学然正在心里疑惑着,从墙上翻下来的林炽终于稳住了身形,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站直身体,看向孟学然,也许是月光照耀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得比平时要苍白许多。

孟学然被盯得不自在,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我就是……路过。”

林炽不说话,仍然看着孟学然。

孟学然更尴尬了:“你这个……轻功不错,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回见。”

孟学然转身就要离开,然而他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林炽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似是站立不稳。

再加上他好久没来学堂了……

孟学然回过头去:“你还好吧……”

他这话没能问完,林炽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朝孟学然倒了过来。

孟学然:?!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碰瓷?

第二反应是:天啊!救命!

事实证明,孟学然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头脑简单,但是关键时刻往往细腻而有智慧,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敏锐地意识到林炽是翻墙从林家出来的,如此不光明正大,那么极有可能是逃出来的。

所以孟学然并没有向近在咫尺的林家呼救,他一把背起林炽,冲向最近的医馆。

(四)

林炽有关那一日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和长兄之间的矛盾终于激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难以再承受任何期待的他弄垮了自己的身体,一则是为了彻底向林烨示威,二则是只有这样,他的身体才能承载真正的奇门诡道之术。

这些奇诡之术他大部分是自学的,靠的是搜罗来的各种杂书。后来他在街市上遇到过一个胡子乱糟糟的老人,老人是卖小玩具的,有木头做的房屋、车子、动物,不过最多的,还是一个个的小木偶。

那个老人摸了摸他的手掌,那是属于贵族小孩的手,皮肤干净而柔软,可以想见是从小就有侍女端着铜盆湿巾服侍着洗手,然而细摸却会发现有很奇怪的茧子,一道一道遍布在十指的根部。

那是蛛丝缠绕的痕迹———所谓的蛛丝并不是蛛丝,有时是极细的铁线,有时候是韧性极大的特制丝线,功用也各不相同,可以用来暗杀,可以用来偷窃,可以用来操纵他人,只取决于使用蛛丝的人想把它们用在哪里而已。

而在这茧子旁,是几道浅浅的白痕,老人发现它们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跳———这是炼毒者的标志,他们会远离自己所炼的毒药,但是制作时难免要用木勺去搅动,有些毒药的毒性会顺着木勺一路蔓延到手掌,留下这几道被腐蚀的痕迹。

这个少年看着年纪很轻,却已经接触了种类如此之多、程度如此之深的诡道,如果没有人教他,那么他就是不世出的天才,可是这样的名门之后,为什么要接触这些江湖下九流的技术?

老人勾起嘴角,看向林炽:“矜贵人家出生的孩子,却要学这最卑劣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吗?”

林炽一直观察着老人的神情变化,此刻看他并未问自己一句话,仅凭摸了摸手掌便断定自己会诡道之术,立刻意识到了眼前是一位高人,他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求老先生带我入门。”

“你已经自己入了门。”

“那么便求老先生继续领我走一段路。”

“你要想好,名门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做木偶、下毒、制造各种障眼法……学了这些阴诡的东西,便再也当不成贵气的小公子了,而且做毒的人,要想不在长年累月中被毒侵蚀,就需要将自己变成一个‘毒人’,这样一来,你此生都难以当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了……你仍然愿意么?”

“愿意。”

于是他吞下那丸彻底改造自己的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毒师,也终于彻底叛出了家门,但是出了这家门他才发现,天地之大,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月上中天的时候,林炽终于醒来了,他从那黑沉不见底的梦中挣扎出来,看到的就是个一身黑衣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生得很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灿若寒星,腰间挂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刀。

……就是好像和自己有仇。

“喂,你可算醒了,郎中说他都查不出来你到底什么毛病。”黑衣小公子孟学然不说话时还有股肃杀之气,一开口就立刻破功了,“我没告诉你爹———哦不,你家是你哥做主对吧?反正我谁也没告诉。”

林炽和这位孟四公子完全不熟,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于是安安静静地闭着嘴不说话。

孟学然有点不满意:“再怎么说也是我救了你,你不应该谢谢我吗?医馆收了我三钱银子呢。”

林炽伸手就要从袖子里掏钱。

“哎哎哎,不是管你要的意思。”孟学然赶紧按住他,“你是离家出走了对吧?那钱要省着花,不要大手大脚的。”

他思索片刻:“你有地方住吗?”

林炽不说话,原本他应该去投靠自己的师父,也就是做木偶的老人的,但这一切没必要让孟学然知道,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离家出走!一点准备也没有!”孟学然苦思冥想,“要不你来我家住两天吧,我悄悄把你弄进去,没人会发现的。”

林炽有些惊讶地看了孟学然一眼,他看到孟学然漆黑的瞳孔里是一片显而易见的真诚之色,而接下来,孟学然的一句话直接打到了他的心里。

小孟公子大大咧咧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家没人理解你啊?”

林炽悚然一惊。

“我估计也是,你看你们家,都是战场上回来的习武之人,你呢,一看就和练家子没什么关系。”孟学然往后一靠,叹气,“我也是啊,我老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一堆小辈聚在一起吟诗作对,我只会编打油诗———池塘有只大青蛙,打它它会呱咕呱。就这种。”

即使身体仍然虚弱,林炽还是笑了出来。

孟学然对这个满脸凄楚的病秧子终于被自己逗笑了表示得意,他往后一靠:“累死我了,虽然你不沉,但是从你家到医馆也太远了……”

这位小孟公子干什么都很雷厉风行,连睡觉都是这样,他刚说完累了,就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林炽看他靠在椅子上,呼吸渐渐均匀,显然是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了口,低声道:“其实……”

那是林炽第一次把他的故事告诉别人,他并没有指望任何人听,而在二人之后相识的岁月里,林炽也并不清楚孟学然知道这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晚孟学然其实还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完了林炽的故事。

再之后,孟学然真的睡着了,而当他再醒来时,林炽已经悄悄地离开了。

(五)

再相遇已是一年之后,孟学然被几个有雅兴的朋友叫去杏花阁听琴。

“有个极好的琴师,琴技那是第一流的,宫中乐坊里的都比不上他。”

孟学然对此没有半点儿兴趣,再玄妙的琴曲对他而言也只有助眠的效果。然而当他被拉着走入杏花阁,看到茶室中端坐的那个白衣琴师时,孟学然愣住了。

“林……”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那是柳七复的原名。

柳七复也僵住了,他戴了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不认为任何人可以认出自己———不过孟学然一眼就看出了是他。

然而孟学然竟然硬生生地忍了话头。

“什么林?”有同伴疑惑地问孟学然。

“没什么。”孟学然道,“这家伙叫什么来着?”

同伴是爱才之人,忍不住皱眉:“这是柳七复柳公子,学然,不要这么不敬。”

“我没不敬啊。”孟学然大手一挥,“来吧,让我们听听这姓柳的白眼狼能弹出什么玩意儿!”

传言这柳公子清高自傲,视达官贵人为无物,稍有不顺意的地方便拂袖而去,孟学然出言如此无状,同伴忍不住担心地看向柳七复,已经做好了他生气离开的准备。

然而柳七复却笑了出来,他看向孟学然,淡淡道:“幸会,孟四公子———敢问孟四公子想听什么?”

孟学然挠头:“你看着弹吧。”

反正你弹什么我都听不懂。

柳七复淡笑一下,抬手抚琴,很快,便有如水的琴声在室内流淌。

“这是?高山流水?,据说是柳七公子弹得最好的一支曲子,表达的是伯牙子期相会的知己情意,据说柳七公子从不给外来的客人弹奏。”同伴们小声议论,“难道柳七公子觉得,在座的人中有他的知己?”

几位风雅的公子互相猜测着,并没有人向孟学然的方向看去———毕竟怎么想,柳七公子的知己也不可能是完全不通音律的孟学然。

的确,在之后的十几年中,二人也从未被外人视作朋友,毕竟他们是那样不同。柳七复只穿白衣,孟学然只穿黑衣;柳七复精通音律,孟学然唱歌跑调;柳七复支离病骨,孟学然武功盖世。更何况两个人的脾气似乎也极为不对付,见面就先斗七八个回合的嘴,似乎这辈子都不能指望这两个毫无共同点的人对彼此说人话,吵架才是他们的正常交流方式。

而这一段少年往事也未被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在日后提起过。

只有一次,柳七复进宫为太皇太后庆生,与太子和太子妃闲聊,谈到高兴处,柳七复淡淡道:“太子与太子妃相互懂得,实在是世间最珍贵的事。”

他饮了一口酒,淡淡道:“好在此生有幸,也有人懂得我。”

太子与太子妃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并没有人问柳七复那人是谁,似乎答案早已清晰地被他们知晓。

而就在此时,一名佩刀的黑衣公子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太子!沈胖!我说没说过啊,盯着他点不要让他喝酒!”

“有宫人在呢,能不能不要叫我外号?”

“这不是重点!我当时怎么嘱咐你的来着!”

一室吵吵闹闹,柳七复放下酒杯,看着他们的身影微笑。

孟学然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看向柳七复,不过只对视了一瞬,就别扭地将头转了过去。

柳七复笑了,他举起酒杯:“米酒,很淡的,不伤身体———孟四公子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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