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仿佛没有发现后沈域在看他，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问沈域：“你喜欢无脸男吗？”
“什么玩意儿？”
陈眠伸手，指着画面。
沈域这才往屏幕上看了眼。
屏幕里黑色的庞然大物无脸男正朝着女主角献殷勤，拿着食物和金银珠宝问她要不要。
——你想吃吗？很好吃哦。
——要金子吗？
——我只给你，不给别人。
——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我好寂寞。
它的黏液都透露着对女主角的贪婪，有苍蝇的声音嗡嗡地做配乐。
沈域皱眉，说：“这玩意儿长这样真有人喜欢？”
陈眠沉默了一下，才说：“应该有的吧。”
“那你喜欢吗？”
陈眠没回答，隔了会儿又问他，“那你喜欢白龙吗？”
问得很好，但白龙又是谁。
沈域根本就没在看这部电影，就跟没认真听课却被老师点名起来抽查问题一样困惑。
他收了手机，拿了遥控，“是要我重看一遍的意思？”
陈眠抿唇，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挺轻，“你根本就不想看电影，但又要陪我看，你怕乔之晚看不起我是吗？”
沈域顿时就笑了，“陈眠，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哪儿想得那么多，我只是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才想陪她去听音乐会。”
陈眠一愣。
“不然，你为什么要陪她去，平时让你陪我出去一趟都难，跟个无关紧要的人看个音乐会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愧疚。”
语调四两拨千斤，倒是状似无意地把话给点了出来，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早就知道陈眠把音乐会门票让他看就是存了想让他帮忙做决策的心思。
陈眠这人有时候挺矛盾，看着挺冷血，但有时候又狠不下心去做个彻底的坏人，她做不到彻底的冷淡，就如同做不到彻底漠视宋艾的悲剧，也做不到在利用完乔之晚后真的若无其事。
心里有个答案，但是在某些时刻又不肯直视心里的那个答案。
说白了就是自相矛盾，此刻被沈域说出来后，下意识反驳，“我为什么要愧疚，拒绝她的人又不是我。”
“行，是我。”
沈域看旁边这人也没有看电影的意思，借着拿抱枕的动作靠近过去，问她，“怎么嘴就那么硬？知道我晚上为什么去你们班找你？”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陈眠顿时无话可说，直到胳膊被人撞了一下，才略带敷衍地回了一声，“嗯……”
沈域笑，“嗯的意思就是知道却当做不知道？”
陈眠白了他一眼。
她是知道的，沈域就是把她的路给堵死了，把两人的关系搬到台面上，让她没了退路。
更让乔之晚晨间的邀请变成了一个笑话，虚虚实实的试探在沈域这儿直接给了正确解释。
所有人都在猜她和沈域是什么关系。
所以他直接来了她班门口，用行动给了回答。
她没说话。
沈域玩儿似的拽住她的袖子。
“知道明天别人会说什么？”
陈眠注意力还分散在电影上，回答得很慢。
“说、说你助人为乐，送同学回家。”
“行，那明天大家就都知道，我就助这么一个人，其他好事儿都做不了了，所以陈眠，你还去什么音乐会，电影在这儿就能看，别浪费时间去敷衍不重要的人了，不好好做你的复习题还不如陪我出去玩。”
彻底没人关注的电影行至结尾，女主角和父母逃出生天。
而电影外，陈眠伸出手想捂住沈域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你别说话。”
沈域却没依她，甚至换了个语调，一改懒散，像念出情诗的电台声音，对她说。
——“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别人。”
——“我好寂寞。”
——“你陪陪我。”
陈眠眼睫颤动，心头一颤，伸向他的手也被握住，拉着往他脸上贴。
指腹下他睫毛颤动，那双澄澈的黑眸就这么看着她。
然后笑着问她。
“你喜欢吗？”
是刚才，陈眠问他喜不喜欢无脸男的语气。
在这个时刻被他反问。
用和电影里无脸男对女主角说的话，改了字词又对她说了一次。
最后问她。
陈眠，你喜欢吗。
声音说不出话，心跳却在这个有些闷热的春夜如擂鼓般给了答案。
这沙发当初买来是为了更舒服地看电影，只不过买来后一次没用过，这房门都是头一次开，黑色的皮面，衬得坐在上面的人皮肤白得晃眼。
这段时间两人每天复习的都晚，聊天内容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这会儿忽然爱美的对话让陈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域敛着眸，视线往下落在陈眠放在膝盖处的双手。
“陈眠，你在紧张？”
“没有。”似是觉得他说的话有些荒谬，陈眠困惑地看向他，“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沈域却笑，学着她的语气问了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不总是什么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他手指勾着她睡衣衣角，指尖顶着布料，像撑起了把小雨伞，没人搭理的电影停顿片刻后又自动播放下一部电影，屏幕再次亮起的瞬间钢琴曲也流淌了出来。
叮叮咚咚的节奏刚起，就被沈域摁了暂停。
沈域松开只手拿了手机起来，陈眠见势便要扯开自己被他抓在手里的睡衣，觉得这人像是有什么强迫症，总喜欢手里拿着点什么东西，平时在车上喜欢抓她的书包带子、一起写作业的时候喜欢转笔，现在看个电影不是玩抱枕就是拽她衣服。
她刚动，沈域就看她一眼，“瞎动什么？”
陈眠根本就不是会乖乖听他话的人，他不让她瞎动，她偏要伸手去扯出自己的睡衣，两人跟小学生玩拔河似的，这么你拽一下我扯一下，陈眠很快就发现沈域根本就是在逗她玩儿。
陈眠气急，喊他，“沈域！”
“在呢。”沈域吊儿郎当地回她。
“你松开。”陈眠说完又伸手去推他的胳膊，结果被沈域眼疾手快地拦住。
“什么习惯啊陈眠，怎么还动手？”
沈域这么说着，另一只手里还稳稳地拿着手机，控制着她的那只手没用多少力度却让陈眠无法挣脱，就在这时，沈域的手机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他的注意力被分散，陈眠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哪知道沈域忽然一个用力，陈眠就跟不倒翁似的往他的方向倒。
沈域急忙松开手，想要去拉陈眠已经来不及了。
陈眠脑袋撞上沈域的肩膀，两个人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的肩膀硬挺，怀抱是清冽的冷香，分明沈域已经松开禁锢着她的手，但陈眠就跟被施下定身术似的一时间没有动弹。
她听见沈域的心跳声，像是雷雨天敲击着地面的雨点般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