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要講過去的故事。
當我的爸爸忍受著喪妻失子的痛苦和斷腿上的疼痛躺在農村衛生院之日,也是我們家被厄運所籠罩之時,沒有人理我和我的奶奶,我和奶奶像一老一小的兩棵樹,在風風雨雨中苦苦掙紮。
這一階段隻有兩個人來偷偷地看望我們。
一個是過去的洋車夫,當時的公共汽車司機。
洋車夫是每年都來一趟的,那是他院裏那棵大紅棗熟了的時候。這次他來時仍帶了棗。卻很少。他歎著氣說:“沒心思拾掇,今年就沒怎麽掛果……”我奶奶接過那棗,落了淚。洋車夫說:“我沒什麽怕的,工人階級,您有什麽事就找我。”
另一個來看我們的是馮靜波。
關於他的到來我印象深刻。其實當時是深夜我已經睡覺——因此我至今沒見過這個家夥。我的印象是從奶奶和爸爸的多次講述中得來的,我和他們一樣對這家夥的到來有一種疑惑與恥辱、氣憤交織的感覺。
他進門時並沒報姓名,他隻說他是爸爸原來管界的居民。奶奶自然而然地從心裏湧起一股暖流,為他端來茶水。
“老肖好嗎?”他問。
“好什麽啊,腿壞了……”奶奶紅了眼圈兒。
“他……怎麽弄成這樣?”這明明是探風。
“去查個什麽人……他這人呀,就知道工作。人家都不讓你幹了,你可還幹個什麽勁兒呢!”
馮靜波不再說話,捧著那一杯溫熱的茶水出神。奶奶後來說當時覺得這人挺怪,他不多說話,光想事。
這很引起我的興趣。這個神秘的人在我家裏觸景生情想到了什麽呢?
許久,他放下茶杯,緩緩摸出5元錢鈔票,塞到我的枕頭下麵。
“哎呀,這可……”奶奶忙去推辭。
“沒什麽,應該的。”說完他飄然而去,還是不說姓名。
“您貴姓?”是奶奶追出門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