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江是开着他的“凌志-430”来公安局的,十分不可一世。
他在公安局大门外一直按喇叭,按得警卫恨不得给他一枪。刘副局长亲自下楼请他,请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跟着刘副局长上楼,气得要死的样子:“我还有什么形象,你说我还有什么形象,姓欧的明摆着欺负人嘛,我送我女朋友的东西他抱起来就走了,打狗还要看看主人是谁嘛!”
刘副局长说:“王永江,你这话说得已经很低级了,旧社会的用语。我原以为你是个斯文的人呢!”
王永江听出了对方的话软中带硬,明白不能继续撒野了。
进到小会议室。欧光慈很快就来了。刘副局长想帮他一下,欧光慈说:“你开你的会去吧,我陪王先生聊聊。听说他最近给咱们市拉来一个亿的外资。”
王永江靠在沙发里:“明白这个就行。”
刘副局长嘿嘿一笑,走了。欧光慈和王永江四目相对。黑道上管这叫“照眼儿”,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照”着,看谁耐得住谁。最后王永江不行了,抬脚放在茶几上:“姓欧的,你说怎么办吧?我感到受到了侮辱!”
“抽不抽?”欧光慈朝他举了举烟盒,自己叼出一支烟点上,“你说的是那瓶子吗?”
“废话!”
欧光慈叹了口气:“太粗野了,和家庭出身不符,你爸爸让你这么和警察叔叔说话吗?”
王永江“噌”地站了起来,欧光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结果他又坐下了:“娃欧的,你跟我较劲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汽车走私案以后你就开始不对了,和我有仇似的。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你有这种感觉吗?恐怕是错觉吧?我和你有什么仇?你是你,我是我。何仇之有?”欧光慈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告诉你王永江,我欧光慈的对头太多了,被我送进地狱的就不下一个班。但是我告诉你,欧光慈没有一个私敌——请你记住这一点!”
王永江的气焰眼看着降下去一截,也摸出烟猛抽:“欧光慈,你是条汉子,这一点我承认,但是你也应该给我留点面子。我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吧?”
欧光慈探过身子:“请问,我怎么你了?”
“姓欧的,你觉得这么兜圈子有意思吗?”
“哎,太粗野了!”欧光慈掐灭烟蒂,“跟你说话连我都会越学越坏。我说王永江,你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这样的话竟使王永江和欧光慈同时笑了起来。
王永江叹了口气道:“欧队长,咱们还是说事情好不好,学粗的谁不会呀,是吧?欧队长,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青花瓷瓶,那可是一对好东西!”
“不仅仅是好东西,那几乎是无价的好东西。王永江,我想知道它是哪儿来的?”
“你在审我是不是?”
“不是审,是随便问问。”
“那好,我告诉你,那是早年间我的一个忘年老友从古玩市场上花2000块钱买下来的。后来我帮他女儿去英国读书,他感谢我,把那对瓶子送给了我。我没太在意,随便放在壁橱里好几年,后来那老友出车祸死了,我就差不多把瓶子忘了。就是这么回事。”
“死无对证。”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你干吗把它送给许琳呢?许琳又不是收藏家?”
“我也不是收藏家呀,如果是的话我才不会送给她呢。至于说为什么,咱们就不说了吧。”
“说说好。”
王永江被欧光慈这不愠不火的口气再次激火了:“妈的,我去嫖个娘儿们也还得给几个钱吧!”
欧光慈道:“你他妈简直像条公狗,怎么可以如此不尊重妇女!你以为你是谁呀!别动,把烟缸搁回原处!公安局不是撒野之处。跟我撒野你恐怕不行。别忘了,胡小刀是我生擒的!”
王永江这回老实了,“胡小刀”三个字十分管用。
欧光慈凝视着他,目光很厉害:“我希望你解释一个我不懂的问题,送东西给一个女人没什么奇怪的,给她衣服、首饰、钱,都可以。而你老先生给的东西也太贵重了,这让我无法想得通。”
王永江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往楼下看,欧光慈死盯住他的脸,他知道这句话问到了要命之处。自己也问过自己的部下,为什么?王永江双手抱在胸前,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眼光慢慢地收了回来:“我再重复一遍,我不知道那对瓶子的价值。真的!”
欧光慈默默地望着他,没有再问下去。王永江问可不可以把瓶子还给他,欧光慈说不行,但可以看看。于是王永江就跟着他出了会议室。不料王永江看见只有一个瓶子,马上又火了。欧光慈这才告诉他:“许琳牵进命案里了,难道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绝对没有!”王永江这次真的害怕了,嚣张气焰迅速收敛,“她杀人了?”
欧光慈耸耸肩:“对不起,这方面的问题没有必要告诉你!”
送王永江出来的时候,他的神色依然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直到上车时,他终于没能忍住,问道:“欧队长,是不是胡小刀……”
欧光慈心想:这家伙很敏感,恰恰是这敏感,暴露了他内心的脆弱。
“估计他回来了!”欧光慈故意不动声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