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自那个雨夜。赤条条的如同逃出伊甸园的夏娃。
舒确定自己是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有着难以置信的因缘。不然,怎么会在自己最失意的时候,醉酒驾车在那个雨夜撞上了这个在雨中**狂奔的女人。
他奇怪那女人神奇的生命力,那从他眼前飞出十几米的女人竟然毫发无损地卧在路旁的草丛里,像一条美人鱼。
当他惊慌失措地从雨水里抱起那滑溜溜的躯体时,女人出乎意料地问他:“你是谁?我是谁?”
如今他早已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将那美丽的女人弄进汽车的,只记得那女人在汽车的后座上瑟瑟发抖时,自己却不得不拼命抵制来自于那美丽的胴体的**。对于一个刚刚失恋、有过性体验且大醉的男人来说,要想使用大脑中残留的那一点点理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庆幸自己做到了,否则,他怎能得到媛身心相与的爱?可是,这个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才貌双全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媛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医生告诉媛:这是失忆症。
失忆症。她很清楚所谓失忆对她意味着什么。可是,除去有关自己一切,她几乎记得一切,记得托尔斯泰、弗洛伊德……记得厚黑学,记得哥伦比亚航天飞机失事,记得刚刚过去的“非典”,甚至记得那个雨夜是星期天。她知道自己绝非一般的女子,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她还可以断定自己绝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她困惑、苦恼,她绞尽脑汁地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又是那么害怕自己恢复记忆。她很明白,能使自己失忆的事情一定异常恐怖。她想,或许自己的潜意识中并不希望记起发生过的那件使自己失忆的事。
医生说,这应该是她自己的神经系统自我保护的逃避,要想恢复非药物所能,只能等待时机让她自我恢复。并且断言,可以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媛想:在没有选择的时候,等待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当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后,舒介绍她到自己工作的电台应聘时,她是那么出色地击败所有的竞争对手,为自己赢得了那份令人羡慕的工作。
媛,是舒为她起的名字,是缘的谐音,代表着他们之间非同寻常的相遇。
一切就像是生活在童话中,半年来媛是那么彻底地忘却了自己的来历不明,全身心地享受着工作和生活的快乐。她有着才华横溢的学识和甜甜的嗓音,并且还会一口流利的英语,给这座城市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分快乐和温馨。她主持的栏目《开心果》成了电台的名牌栏目。而舒给她的爱使她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幸福之中。她甚至很久没有想起自己没有身份,想起自己是一个失忆的人。
假如不是前天她一定要陪舒去那个采访现场,那些飘舞着的蓝色碎屑就不会总是飘舞在自己眼前,自己就不会被那飘舞着的蓝色碎屑带来的莫名恐惧搅得身心疲惫。她真的很害怕。可害怕什么呢?她的头嗡嗡作响,她想,自己一定知道那蓝色的碎屑和自己有着紧密的关系。如果那样……真的太恐怖了。虽然她想不起来其中的原因,可她清楚地知道出现蓝色碎屑的地方是一宗凶杀案的现场,那露着森森白骨的房间让她感到阵阵晕眩:那具尸体是谁?自己到过那里吗?
“媛,我想……你应该去医院看看。”舒关切的眼神里充满了疑虑。
“不,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媛说。
舒眼中的疑虑愈重。
“就一会儿。”媛又说。
“媛……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媛大惊失色:“没……”她看到舒的脸上已经疑云密布。
“舒,没有,真的没有。”她温柔地偎进舒的怀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害怕。那些蓝色的碎屑总是在我的眼前飘,可我又抓不住。我知道那是幻觉……”
蓝色的碎屑?蓝色的碎屑……天哪……舒的心“刷”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媛说的不是幻觉。他在前天的采访现场曾经见到过那些蓝色的碎屑,看到了勘察现场的公安民警将那些蓝色的碎屑作为证据提取了。他想想,就是从那时开始,媛的行为出现了反常。莫非……他不敢想下去了。
媛很快恢复了常态,因为舒的一句话让她如释重负。
“想不起来就别想,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那些蓝色的碎屑说明不了什么。凶杀案……关自己什么事?媛安慰着自己。也许什么都想不起来更好。
晚上的直播很顺利,丝毫没有受到情绪的干扰。可是,就在最后一分钟,发生了一件令媛十分不安的事情。那是一个听众打进的热线电话。一个沙哑的声音问她是否可以帮他找到一个叫安菲的女性朋友,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最后还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
当媛听到“安菲”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以至于忘了下面的主持,急得导播在耳机里大叫不止。幸好接下来是音乐,才没有出问题。
安菲,安菲……
整整一个晚上媛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在静静的黑暗中听着舒均匀的呼吸,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为什么“安菲”这个名字会令自己如此不安。可是,这感觉和那蓝色的碎屑缠绕在一起使她在恐怖之余又添了几分疑虑。她想,应该想办法弄清这一切,否则,自己将永远生活在恐怖的阴影当中。
媛看看身边的舒,黑暗中只能看清舒的一个轮廓。为了自己所爱的这个男人,也该做点什么。即使事实是残酷的也值得。
媛不知道,这个晚上绝不止她一个人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