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汽車的時候,廠門前已有一輛空車停著。汪銀林首先進去,我和霍桑兩人跟在後麵。這紗廠是本國人辦的,規模並不算大,但已有三年曆史,並且專紡四十二支和六十支細紗,用以抵製劣貨,所以成績已很可觀。
當我們走到門房門口,正在向一個守門人詢問,忽有一個穿柳條紋白法蘭絨西裝、戴龍須草帽的少年,匆匆從裏麵出來。守門的一瞧見那人,便指給汪銀林瞧,聲言那人就是梁壽康。這時梁壽康低倒了頭,舉步很匆促,好像正要急於出門的樣子。汪銀林等他走近,便迎上前去招呼,向他說明了來意。
梁壽康停了腳步,向我們三人打量了一下,答道:“唉,我正要去瞧我舅舅。我聽說他已經被人——”
銀林接嘴道:“正是,已經被人謀害了。現在有幾句話要請教。我們就在這裏談一會兒吧。”
這梁壽康約有二十三四年紀,麵形帶圓,皮色很白皙,兩條濃眉,配著一雙活潑的烏眼,張口時又露出燦然的金齒。他的西裝很時式,燙得筆挺,草帽卻戴得不很端正,說話時把手插入西褲袋中,又側著頭向人斜視。他的神氣似欠大方,還帶些浮滑意味。
汪銀林開端一句,就問他昨夜曾否到過他舅舅家裏去。那少年一口回絕,並說已一星期沒有進城。汪銀林又問他什麽時候得到裘日升的凶信。據說他的表兄海峰打電話給他,本來很早,但他因著起身得遲,廠中人等他醒後才轉告他,所以他得信還沒有多少時候。
霍桑摸出表來瞧了一瞧,插嘴道:“你天天起身得這樣遲的嗎?此刻已近十點鍾了啊。”
梁壽康向霍桑瞟了一眼,搖頭答道:“不,這是難得的。昨夜我弄了一宿賬,睡得遲了,因此,今天早晨竟睡失了時。”
霍桑仍瞧著他的臉,緩緩道:“這卻湊巧了。你舅舅家裏正等你去照料一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