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尖銳化的反攻,完全出於不意;譬如一個平淡的調子,突然跳到了幾個高亢的音節,卻使霍桑在最初兩秒鍾內,未免感到愕然。但是,霍桑畢竟不是一個腦力遲鈍的人,略一定神。他的回答的句子,已隨著他的眼角中的冷笑而有了結構。
他預備冷峭地回答這木偶:“朋友,你要看賬嗎?好,你跟我走!”
他想這樣說而還沒有這樣說出。
忽而,有一種非常困擾的神氣,充滿於他的兩眼。他仰臉向這木偶,投送了更緊張的一眼,突然他像發瘋一樣,舉起手杖的彎柄,向這木偶的臉上,像一個閃電那樣襲擊過去。木偶為了要躲避他的手杖,高個子不禁向梯邊一閃,就在這木偶身子一閃的瞬間,霍桑收回手杖,提一個冷錯,擦過那高個子而像飛一般地搶出一條路來向上就奔,他一口氣絕不停滯地直奔到了六層樓上。
在六層樓上,霍桑曾喘息他略停他的步子而凝想了一下;這凝想至多不過費了一秒鍾,立刻,他又拖著手杖,一口氣重新又奔回三層樓!
原來,霍桑起先以為那個從樓上麵奔回來而攔住他去路的,就是先前那個木偶。因為,這人和木偶,身材也一樣,頭發也一種,所穿的西裝,顏色與花紋也一樣,驟眼一看,甚至麵貌的輪廓,也好像一樣,但是眼前仔細一看,他立刻感到,這一個半路退回來的人,在他眼內,卻已幻成了一個龐大的問句符號,第一點,這裏似乎有些麵貌上的差距哩!至少,後者的麵色,比前者黑,遠不及前者漂亮。第二點,後者的領帶,雖然也是紅色,但已紅得近於紫,這並不是先前所見的領帶。第三點,最重要的是後者的左耳上,並沒有貼上一片橡皮膏;缺少一個主要的標記,一望而知這是一張假鈔票。
總之,當前攔路的這個家夥,和自己所追蹤的木偶,霎時也換了一個人。不用說了,這戲法的變出,就在自己踏住衣角,腳步略為停頓而失落去前麵的背影的刹那間。——總之,他又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