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源
车脚板底下的炸药
事情发生在上海,一个暴风雨的夜晚。那个夜晚,台风刮到了九级,黄浦江水也从地下水道里倒灌到街道上。街灯在马路中央摇**不停,电线杆上、建筑物旁都挂起了“危险”的警告牌,有的门口还垒起了防水的沙袋。
已经是深夜了,橡胶厂的铁门紧闭着。厂房和办公楼里都是黑洞洞的,只有警卫室里还亮着灯。披着黑色雨衣的经济警察不时从这里出出进进。
国营宏大橡胶厂最近接受了一批国防订货,赶制解放军解放沿海岛屿需用的大批救生衣。一接到这个任务,全厂紧急动员,工人们展开了支援前线的生产竞赛;全体人员都进行了保守国防机密的学习;厂里的人事制度也相应地严格起来,多日来没有招一个临时工;职工出入厂门不得携带任何物品,而且必须交验证件;围墙上虽然没有装设电网,但是经济警察一到夜间就加班巡逻。偏偏这时候又来了暴风雨,保卫科科长黄一尚同志就干脆把铺盖搬到了警卫室,亲自坐镇夜间的警卫工作。
夜里十一时五十分,担任第二班巡逻的两个经济警察听到工厂围墙外有一声急刹车的声音,接着他们就到警卫室去交班,同时汇报了这个情况。接第三班的是经济警察陈燕和李荣庚,他们担任十二点到两点的巡逻。一走出警卫室,组长陈燕就听到工厂墙外有类似汽车发动的声音,但是这时风是这样大,就像要把上海这几千几万个高烟囱一齐扫倒似的,工厂上空的电线电缆也在风中狂啸,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不管听什么声音,总是听不真切,陈燕说是汽车的声音,李荣庚却说像是电线的啸声,这样,他们也就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
高统胶靴噗嗤噗嗤地响着,电筒光一会儿在围墙根闪亮,一会儿又在各车间门口闪亮,两个经济警察小心地巡逻着……
陈燕走进了第一车间,一会儿,电筒光向外闪了三下,李荣庚立刻赶了过去:
“发现什么啦?”
“看!”陈燕的电筒指着地下——地下一道水迹一直向第二车间延伸过去。
是前一班巡逻留下的痕迹吗?然而水迹中却没有一个脚印。陈燕和李荣庚对视了一下,跟踪着水迹,通过一段室内走廊,走到第二车间,车间里一片漆黑,李荣庚摸到墙边,扭开了电灯。
车间里明堂堂地没有什么异样,窗户关得很严实,车间有两个门,通卸车场的一个门已经锁闭,只有通第一车间的那道门是敞着的,水迹就是从这里伸过来,一直延续到车间中央那台“轧橡车”旁边。
轧橡车是厂里最重要的一台机器,机器上插着一面三角红旗,旗上绣着几个字:先进生产小组。
巨大的机器还是安安稳稳地蹲着,每一个零件都是亮光光的。陈燕和李荣庚动手将机器近旁的软橡一块块搬开,上下左右,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水迹究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呢?是什么狗或猫到车间里闲逛了吗?但是厂里既没有狗也没有猫。陈燕又一次用电筒照亮了机器的下层,忽然有根什么银亮的东西一闪,仔细一看却是一根细麻线,从车脚板底下伸出来,在上面轧橡滚筒的轴心上挂着,就像是白天工作中无意滚上去似的。陈燕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了,他轻轻地扳开车脚板一照!终于看到了一扎炸药,那条麻线正扣住了炸药上的信管,啊!只要明天早晨一试车,轧橡滚筒一转,一场巨大的爆炸就会发生在这里!
陈燕守着机器,李荣庚立刻到警卫室去报告,保卫科科长来了;十分钟以后,公安局的警备车也开到了。
这时候,李荣庚想到了二十分钟以前陈燕听到过的那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赶到厂外的围墙边看了一下,但是街上的积水差不多已有一尺深,暴雨仍在哗哗地下着,这时候即使有一队坦克开过,怕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