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君路,长安。
这是一座见证着大唐兴衰的城市。
经过大宋几十年的相对安定,这座城市也在渐渐的恢复,唐末五代时的断根残垣景象已经不复存在。
城邦安宁,民众和谐,街上的不少建筑还存留着大唐的色彩,引人睹物忆昔,使之无限遐想。
这本就是颗闪亮的瑰宝。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似车水马龙般的断断不绝,就连幺喝与叫卖声,似乎也在不断地重复着。
街上有家客店,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偏偏这家店的名字颇能引人注意。
牌匾上的字体通黑,字边却是描了一层殷红,红里透黑的字足足有三个:狗不理。
何为狗不理?
莫非是连狗都不理的客店?
外来的客人似乎总是会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好心人解释:
“其实这不是狗都不理的意思,恰恰相反,凡是在客店吃的饭菜,就是狗在身边犬吠,客人都不会去理睬。”
原来竟是这么一层意思。
看来这家总算是不错,不然也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尽管现处午时,但长安偏北方,气温低,所以客店里面不少的人都会选择喝酒暖心。
这种情况,本已算得不错,偏偏有人不安分的想要跑来捣乱。
一个身形娇小的人急匆匆跑进了客店,跑得很急,跑的很慌,就好像身后有多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魂夺命。
她是一个女人,准确来说,应该说是一个妙龄少女。
她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泥垢的小脸上将惊慌的眸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为什么要跑进店里?
有几个人在追。
为什么要追?
好像姑娘是在府上干活被打,偷偷跑出来的。
这些谁知道的?
整个客店的人似乎都知道的。
除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他的衣服看来似乎已旧,蓬松的头发一根根披至肩上。
这是个少年郎。
他的身子虽然削瘦,但握着剑的手却是浑然有力,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樽酒,正不紧不慢地引进嘴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直到逃命的少女躲到几位前,侧过身子,扑通一声,躲在他的背后。
“求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杀害我。”
少年身子不动,依旧就保持着喝酒的动作,一杯完了便接着一杯。
少女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害怕地躲在他的身旁,眼瞳恐惧的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三个人。
“跑啊,老子看你往哪跑?”
三人当中为首的一人神态张狂,气喘吁吁的扶了扶腰,在他右边肩膀上面系着一条丝巾,丝巾上面写着个字:李
难怪周围的人对其早已预料,原来是看见他丝巾上面的字。
李氏在长安虽然不及百年前荣光,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族,在城内同样属于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个姑娘既是李府一个下人,平白无端的为何会逃出来呢?
在场的人似乎想要问,但却没有一人敢问。
少年这个时候总算将目光稍微撇了眼三人,然后就像是没有看见般的,接着自顾自的自斟自饮,时不时的夹起筷子吃几片肉。
这一幕让三人看的肺都炸了,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与之拼命。
“小子,你是不是眼瞎,看不明局势吗,赶紧给我滚开,否则要你好看。”
眼看少年依旧不为所动,三人撸起袖子便冲了上去,各自抡起拳头,使出浑身解数打去。
不知怎的,三人眼前一晃,好像有什么东西似乎残影般的一闪而过,接着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一些感觉。
感觉总算痛了起来,三人好像是断了些什么,倒在地上打滚哀嚎。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少年郎的右手一伸,快的迅捷无伦,自三人的身上点过,立马断了几根骨头。
在场众人无一惊愕失色,看着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少年郎,各自张口结舌,好像欲言又止。
一旁的姑娘也似看呆了,半晌过去,这才拉了拉少年郎的衣服,惊道:“他是李家的二管事,怎么把他给打伤了?”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夹菜夹肉,然后搭配着米饭闷进肚里。
姑娘看在眼里,简直又急又怕,刚退两步,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记着少年的善举,一时踌躇不决,进退两难,只得再劝:
“侠士,你惹事了,赶紧走吧,他们就会带人来找你麻烦的。”
少年这回抬起了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姑娘,半晌过去,眸光平静,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姑娘一时噎住,想了想,道:“你刚才总算是帮了我的忙,我应该劝你避难的。”
“如果是这样,那便不用多此一举了,刚才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他们三个打扰到我罢了。”
少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便又把头埋了下去,依旧自顾自的饮酒吃肉。
“哎呦,这人为何不逃?”
“是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周围的人见况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在为之惋惜。
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眼前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手上的功夫高明,但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是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等到李府来人,要么当场打死,要么还不知怎么受折磨。
少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此时的他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却又时不时的紧锁眉头,显然是有心事。
姑娘虽然想与之共患难,但到底是肉眼凡胎,从小便在李府的恐惧中度过,实在没有勇气再待下去。
“侠士,你保重吧,我要逃命去了。”
她的话刚说完,正要离开之际,少年郎却把她喊住:“你若逃走,那便无名无籍,试问今后如何立足?”
这话便把姑娘给难住了。
不错,自己作为无籍之人,那在大宋是断难存活下去的,可若不走,好像也是个死。
思前想后,她竟回到原位。
少年郎看着她去而复返,问:“你不怕死?”
闻言,姑娘那满是泥垢的脸上挤出一抹苦涩的笑。
“既然走不走都是死,我没勇气去拼,还是留下听天由命吧。”
少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停止了吃肉喝酒,然后缓缓的将手伸回,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腰间的剑。
这是一柄奇特的剑,因为它简直像是刀。
似刀的剑总还是剑。
只要是剑,往往能出剑即无情。
姑娘看着少年眼眸中的怜爱之意,竟是对着一柄奇特的剑,不免为之感到好奇,问:“这柄刀对你很重要?”
少年头也不抬,道:“这不是刀。”
姑娘仔细看了看,又问:“不是刀?我看着它就像把刀。”
少年这次没有说话。
姑娘只好再问:“难不成它会是柄剑?”
少年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剑身,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挪移过剑身,似乎这柄剑对他而言,意义相当之重。
他缓缓道:“你不该多问的。”
姑娘低下了头:“的确不该多问。”
少年这时本想说话,却又没有说话,右手依旧没有离开剑身,眸子已渐渐地抬起。
李府动员并不算慢,这次来的人不算少,一眼看去,足足有十多位好手。
在这当中有个穿着精致,头戴纶冠,束着发的花花公子,手里摇着羽扇,眼睛里虽是一脸的恼怒,眼角却似乎透露着一丝狡黠。
尤其是看向那位姑娘的时候,眼中更是带着某种别恨之意,破口大骂:“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逃离李府,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公子,注意礼节。”
在他身后的一个下人好心提醒着,却反而被扇了一个巴掌。
“去他娘的礼节,我就不信整个长安有谁敢说我的不是!”
那公子说话一激动,声音就好像有几分娇柔,像是年纪不算大的姑娘。
在他身后的下人们无一人敢说话,全都唯唯诺诺的俯首帖耳。
然后他就把目光看向了少年,问:“你是何人,敢管李府的事?”
少年只是看她一眼,便道:“我就是我。”
公子气急败坏,拔出腰间佩剑,喝斥道:“你究竟是谁?再不说出名字,我可就杀人了!”
少年并没把对方放眼里,因为他的思绪好像又神游到天外。
他好像时常会这样。
那公子见少年一副不鸟自己的样子,当下怒不可遏,将剑一刺,欺身而上。
“小心!”
那姑娘见攻势袭来,刚提醒完,却把眼睛睁的溜圆,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单是她,李府来的那些下人也都一个个好像见了鬼的模样。
这是其中最为骇然之人,无疑便是那位公子。
他盯着手里不知何时断掉的剑,喃喃自语:“怎么会呢,自己明明看都没有看见对方出手,怎么剑就已经断了?”
少年还是先前那个状态,思考的东西似乎还没想明白。
在场的看客们也已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他们没有见过身手矫健,武功高强的人,是像这位少年般的出手,的确是这辈子也没见过。
简直快的令人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