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不大,空间有限,三人只有几步距离,这几乎是动手便可成功,何况还是毫无征兆之下,发射出极细微的暗器!
劲风很烈,似乎想要穿透人的皮肤。
屋子本来也是亮的,却突然被一晃而过的黑影给遮住。
少年的眼中无变幻,只在那一瞬间动了动腰间握着的剑,这是他的右手从不离开的剑,这是陪了他十多年的剑,这是一柄足以杀人的剑。
现在这柄剑竟然再次的动了。
虽然只是轻轻地动,动的幅度也不算大,速度却是快的犹如寒芒乍现,迅捷无伦!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促吟,剑影如梭,一闪而过,正如流星转瞬而逝。
安静,四下里都变得安静。
原本还在一闪而过的暗器已消失无踪迹,就连对面的两个人也都停止动作,任何动作也都没有。
她俩身子好似凝固,一动也不再动,甚至就连眼睛也都不眨。
滴答——
血在流。
剑上有血,少年的剑。
少年也没有动,活下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赢家,赢家当然不必多动。
院中的冷风透过窗户吹过了少年脸颊,带来刺痛,带来冰凉。
许久,他的目光总算看向两具尸体,接着缓缓俯下身子,伸手去扒拉二人脸上的皮肤。
这无疑是两张人皮面具。
二人原本的面目已变得全非。
或许他们的心更早已经全非。
这是两个女子,年龄不大不小,之前应该还是充满活泼劲的。
少年将二人的尸体拖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安葬。
——既然两人已经死了,又应该去哪找线索?
少年还记着一个人。
二公子无疑在先前多次提到。
所以少年打算先去找他,或许会有线索。
二公子是个贪图享乐的主,他的生活奢靡,整个院内充满奢侈风气。
他的院内有许多的房子,这些房子住着不少门客,大多数都是些混吃混喝的人,只是仗着能说会道,溜须拍马,便能够留下来享受常人所不及的生活。
此时已近下午,阳光渐弱,这间院子却是热闹非凡。
热热闹闹的叫喊声不断,有投骰子猜大小的,有玩行酒令的,还有说书讲故事的,就连比较吃饭睡觉的人也有。
更有甚者,模仿起了战国时期田文手底下的两个门客。
一个扮作鸡鸣,一个扮作狗盗,引得围观者皆捧腹大笑,鼓掌喝彩!
这里的人各式各样,基本汇集了各种顶级“人才”。
大厅有一盏灯,灯是长长方方的挂明灯,灯下有一个人正打量着周围。
他的目光是冷的,甚至于冷过了他的奇剑,他的心同样是冷的,甚至于冷过了他的目光。
他无疑是个很奇特的人。
他是少年。
他已来了这里。
他在看谁?
二公子在何处?
在他身前簇拥着一群人。
二公子正喝着酒吟诗作乐。
吟谁的诗,李白的诗,无外乎是: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醉后各分散。
伴随着最后一句的“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落下。
二公子变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冥想许久,方道:“不愧是李太白,作诗真乃绝唱。”
门客们也附和:“不错,李太白真乃天人也!”
更有甚者以为:“李太白的诗与剑的本领都乃一绝,象征着盛唐的代表。”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合时宜的道:“他的作诗不算绝唱,他也不是天人,他的剑法虽行,却也不算一绝。”
哗——
众人都愣住了。
是谁敢当着二公子的面唱反调?
这人只能够是一个胆大的人。
偏偏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胆大猖狂。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
少年已经到了二公子的眼前。
“你说李太白不是?”
有门客为了表忠心,发问:“你可知道李太白代表着什么?”
少年道:“代表着一个人。”
又有门客发难:“同样是一个人,他的重量比你要大的多!”
少年道:“我就是我,不跟谁比。”
二公子笑了笑,道:“少侠说的极是。”
少年道:“我从来不说无用话。”
二公子问:“就是不知少侠到此意欲何为?”
少年道:“我有一件事情问你。”
二公子在听。
少年便问:“是你不是指使她俩来的?”
二公子一脸的茫然:“你在说谁?”
少年道:“葛萧艾是你找到的?”
二公子道:“是我找回来的。”
少年道:“但她却不是葛萧艾。”
二公子问:“她不是?”
少年道:“不是。”
二公子又问:“你觉得是我骗了你?”
少年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件事情,我只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二公子还在听。
少年道:“晓兔爰在何处?”
二公子道:“我不知道。”
少年问:“不是你指使的?”
二公子道:“我有必要这样做吗?”
少年不说话了。
二公子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不如你去看看我的父亲,或者我的兄长,再不济去看看我的姊姊,没准都比我的概率大些。”
少年沉默。
沉默是沉闷的。
少年于是只好走了。
雪如棉米,落落洒洒,渐渐融合在金黄的光泽里边。
少年走在路上,路上有着光泽。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少年就是一个断肠的人。
李老爷子现在正沁着茶,正悠哉悠哉地躺在老爷椅上,眼睛闭着,耳听旁声。
过了一会,觉乎有人走了进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笑问:“你总算是回来。”
少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而是冷冷地问:“晓兔爰不见了。”
李老爷子愣了一下,反问:“她不见了?”
少年道:“你该知道。”
李老子惊奇道:“有谁能从你的眼前将她带走?”
少年道:“我总有不在的时候。”
李老爷认同道:“不错,所以你才会怀疑我?”
少年道:“她是在李府不见得。”
李老爷叹了口气,道:“难怪你要找我。”
少年冷冷地道:“非但人不见了,竟还多了一个冒牌的人!”
李老爷问:“冒牌她的?”
少年道:“还有一个冒牌的葛萧艾。”
李老子思索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少年看着他不说话。
李老爷缓缓地摇了摇头,“或许问问木华能够知道。”
他于是就喊了门外下人进来,让李木华赶来。
少年看着下人弓俯身子离开,又看向李老爷,问:“这么一个外功高手,居然只是个传达消息的下人?”
李老爷脸上的笑意消失,嘴角勾起的那一股弧度登时凝固,但他没有否决,“你已知道。”
“我已知道。”
少年从看到下人走路的姿势便能看出不同。
“他是一个腿上功夫十分了得的人,练得应该是铁环腿中的高明路子。”
伴随着少年将这一句话说出,李老爷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可惜你不能够为我所用,否则我真的会好好待你!”
少年道:“可我不是!”
李老爷惋惜地叹了口气,“所以这真可惜。”
少年道:“有件事情你该懂得。”
李老爷在听着。
少年冷冷地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李老爷道:“我也请你明白一件事情。”
少年在听。
李老爷道:“我从来不骗有本领的人!”
少年没有再说,坐在一旁闭目安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有人走进大厅。
李木华刚一进来就看见少年坐在一旁不语,又看了看自己父亲,问:“父亲何以传话于我?”
李老爷正色道:“这有一件事情问你,需得从实回答!”
李木华见父亲语气严肃,清楚此事不小,便竖起耳朵听。
李老爷道:“先前府上的那个下人不见了,我问一遭可是你所做的?”
李木华道:“实不相瞒,我今天的确见过她,是在三弟院内。”
李老爷道:“你见到的那人或许只是人皮面具。”
李木华道:“如此说来,我便不知他在哪里。”
少年问:“所以你也不喜欢?”
李木华歉疚道:“真是抱歉,我并不知。”
少年没再问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一件事情。
有些事情本不必去问的。
所以他就走了。
李老爷象征性的出言挽留了他几句,便由着他离开。
“父亲,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
李木华忍不住问:“这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
李老爷老脸一皱,笑道:“这件事情当然跟我有关。”
李木华问:“真的是你将她藏起来的?”
李老爷慢慢道:“若是不把她藏起来,谁又能确保到时这位剑法绝世的人不会临阵倒戈?”
李木华道:“但他要是知道,不会……”
李老爷却反问:“莫非你以为他并不知道?”
李木华不明白:“既然他是知道,为何不直接跟咱们摊牌?以他剑法之高,咱俩除了等死做不了别的事。”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他想救人。”
李老爷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浓,“只要你能牢牢掌控一个人的软肋在手,又怎会担心他做些出格的事?”
李木华问:“那把她给藏在哪的?”
李老爷挥了挥手臂,示意其靠近点,轻声将话说了出来……
日落西山,月渐露角。
晚风凉飕飕的刮在少年的毛衣上。
少年的眼睛却注视着一处小院子。
看了半晌,他却没有进去,反而去了另外一处。
李木子此时正在自己的屋里做些令自己欢快的事情。
她的手里有鞭子。
她的对面是个瑟瑟发抖的小奴婢,小奴婢看着那根长而长满刺的鞭子,眼中露出恐惧。
“小姐,求您放过我吧……”
看着小奴婢满是恐惧的模样,李木子的眼中逐渐涌动一股热烈的火。
“既然来了这里,你不觉得是说废话?”
话音落下,只见李木子的手握着柄部,缓缓的运着力。
啪——
一阵抽风般的动静响起。
此声一响,便夹杂着难言语的哀嚎。
哀嚎此起彼伏,一声惨过一声。
李木子竟还笑了起来,浑身颤抖,癫狂的大笑着:“哈哈哈……爽啊!”
忽听一声吱呀,门掩被人推开。
李木子不由得停下手里动作,目光一见来人,脸上不由发怔。
“大晚上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手本想着收回,却发现在这个情况下已经收不回,只有就这么搁置在半空中。
少年没理会她,看了一眼身上满是伤痕的小奴婢,见她趴在地上身子蜷缩,呜呜咽咽的抽噎着,便又收回目光。
李木子解释道:“你知道的,今天与你讲了这些,我的心情并不大好。”
少年道:“我不是来问你这个的,我是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
李木子先是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只要我能帮你,尽管开口。”
少年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李木子扔下鞭子便离开。
至于小奴婢呢?
除了少年给她丢了一瓶疗养的药,她还是全身痛裂的坐在地上。
小院子前。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李木子看了看眼前这个荒废的小院子,问:“你是想要进去?”
少年道:“我感知到院里有人埋伏,别想邀你与我同行。”
李木子侧过身,冷哼一声:“怪不得呢,你是想要以我作挡箭牌!”
少年摇了摇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接走的,我绝不会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
李木子没有走,反而来了兴致:“你让我走,我还就偏不走!”
二人于是推门走进院内。
院子里边其实空****的,满是萧条落寂之感。
说来奇怪,在这寒冬季节,院子里居然还满是落叶。
难道院内不会有风吹过?
难道院内不会有人打扫?
难道待在院子里的人全是死人?
“这里怎么这么多落叶,下人们怎么不收拾!”
李木子的脚掠过地上堆着的叶子,脸上满是不愤之色。
少年似乎对着一切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前方,好像能够穿透屋墙,从而看明其中。
“待会儿得靠你亮明身份,否则有些事情并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