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
天晴,雪已停。
朝阳初升,阳光明媚。
皑皑白雪遍布在大地上,冬风轻吹,一眼望不到头。
地上有人在走。
二个看上去悠闲自得的人。
山间田野,没有飞禽走兽出没,佃农正在田间忙碌,各个自顾不暇,埋头苦干。
为什么他们干的都这么卖力?
因为地主今天竟然破天荒的亲临现场。
地主是不是吃饱撑的没事干?
因为先前那个监工死了。
一个监工的死,本不至于让他来这,他来这的主要原因无非因为:“没人敢管了。”
为什么没人管?
穷鬼已经离开这里,剩下的鬼还有不少,但他们什么事不做,整日撺掇佃农造反。
传输何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佃农大多是些目不识丁,愚昧之人。
若是单说这八个字,他们不会明白意思,但若换成:“今后不用再给地主耕种,也能获得粮食自己自足。”
几乎没有那个佃农不是欢呼雀跃,揭竿而起。
所以这些天便没有监工再敢管了。
万般无奈,在家吃饭的地主只好亲自下田野看看情况。
“你们为什么都不耕种了?”
他发现自己问的话没有一个佃农回答,几乎所有佃农都对自己充满敌意。
“你们再不耕种,我便让你们连耕种都不能耕!”
他已发出恐吓,不过佃农不理。
“你们非得把事闹僵不可?这样做的后果不是你们自己没有饭吃?”
他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
佃农全都将目光看向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目光精明的人,他的脸上长满疙瘩,又小又破。
但他无疑是个颇有威严的人。
因为他的存在,佃农才有了主心骨。
地主无疑也已发现这么个人,便问:“就是你撺掇他们造反的?”
那人冷道:“因为你做的并不对。”
地主被气笑了,反问:“那你说说,哪里不对?”
那人环顾一圈周围,“他们都是勤勤恳恳的人,忙碌一年却都没法休息,甚至于连温饱都是问题。”
地主冷笑道:“他们可以选择不干活的,我也能把土地租给别人!”
那人道:“这些土地本就是他们的,是你威逼利诱,巧取豪夺,通过一系列的愤慨途径得来,不能算数!”
地主双手叉腰,神态倨傲:“签字画押都是他们做的,地契也在我这,告诫你们再要起事,可就是报官府抓你们了!”
佃农这下感到害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境有些动摇。
毕竟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中,官府无疑是个令之胆寒的名词。
那人似也觉察佃农心思,便道:“你们是群敢于反抗的人,只要团结一致,便能争夺利益!”
话语甫歇,他才发现没有一个佃农附和。
“你们怕了?”
没有一个佃农回答。
这本不必回答。
“看来你似乎没折了。”
地主的脸色很得意,他也的确有得意的资本:
他有几个侍从,以及所有佃农,这便使他毫无畏惧。
但他忽略了一个点。
那人若是一个武功高明的人,试问他又应该如何应对?
风一吹,影一掠。
地主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抓住肩膀。
“来人!”
他刚一叫,结果就这样了。
“你不应该喊的。”
那人目光阴鸷,冷道:“我叫烈鬼,你越要喊,死的也就越快!”
地主不敢说话。
他的侍从也不敢动。
佃农也是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坡上。
晓兔爰问:“你帮不帮?”
少年道:“不帮。”
晓兔爰又问:“那我来这干嘛?”
少年道:“见鬼。”
晓兔爰再问:“这个烈鬼?”
少年道:“他会死。”
晓兔爰不理解:“他会死?”
少年道:“马上。”
晓兔爰本想再问话,就听见了人群躁动。
转眼一看,人已死了。
死的竟是烈鬼。
晓兔爰失声道:“他怎么会死的?”
先前那个地主怎么挣脱开的?
少年怎么又提前知道的?
“因为这个地主是伪装的。”
地主不再是那个中年人,而是一个青年。
青年的脸令人无不诧惊。
他竟然是穷鬼。
“他为什么要杀同伙?”
晓兔爰不理解。
少年解释:“因为利益。”
晓兔爰深了一口气。
少年道:“他其实是地主的人。”
晓兔爰道:“难怪。”
“去吧,有些事可以要问才知道。”
少年拉着晓兔爰就去了。
穷鬼这个时候才处理掉烈鬼尸体,低着头也不抬,笑问:“想不到吧?”
少年道:“这并不是什么高明手笔。”
穷鬼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看得出。”
少年道:“一个地主怎么会找得到几位武功极高的人?”
穷鬼道:“我没想到这点。”
少年道:“你想到了,但你就是想让我知道。”
穷鬼笑了笑,道:“的确,所以你会觉得我是在挑衅你?”
少年看了一眼几个侍从,道:“你想通过他们让我认真的这个定位?”
穷鬼脸上的轻松感逐渐褪去,正色地问:“你究竟在哪一边?”
少年淡淡道:“我谁都不帮。”
穷鬼眼皮一跳,又问:“真的?”
少年道:“真的。”
穷鬼看了一眼那群佃农,再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道:“不必知道。”
穷鬼道:“但我却要告诉你,我就是这家的地主。”
一个穷鬼突然在你面前说是地主,你信不信?
少年相信。
于是他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穷鬼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围佃农,笑道:“你也不想他们没有田耕种吧?”
少年道:“与我无关。”
穷鬼又看了一眼晓兔爰,问:“你不劝劝?”
晓兔爰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劝。”
穷鬼摇了摇头:“这件事对于他真无什么关系,对你则就不一样了。”
晓兔爰突然就发觉对方眼神凶狠。
“我们几个均是当世好手,要想杀了他或许做不到,但要杀了你,却还是绰绰有余。”
穷鬼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几个侍从也都亮出各自武器。
几人用的竟然全是爪刃,且极端的锋利。
穷鬼露出森森白牙,笑问:“我们的鹰爪功冠绝天下,你是否要一试?”
少年拦在晓兔爰的身前,一脸凝重的紧握着手中的剑。
握剑的手竟也在微微的颤抖。
这次的情形确实很危险。
对方几人无一例外都是当世高手。
晓兔爰已看出这次形势危矣,轻轻地给少年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低着头道:“你若不管我,自己走的掉。”
穷鬼道:“倘若不管你,我们几个拿他的确没有办法,谁让他偏偏就要管你!”
晓兔爰咬了咬牙,嘎声道:“你走开吧。”
少年不为所动。
他的身子就如松树一般挺拔,就如山峰一样高耸。
他无疑也感觉到了压力。
所以他手里的剑已把握很紧。
不知何时,天空中骤然闪过一声闷雷,气候便骤然发生了变化。
这种天气难道还会下雨?
天上果真有东西砸了下来。
漫天皆是石子般大小的冰雹。
穷鬼立马喊住众人:“杀人的别杀人,耕地的别耕地,大家先躲进屋舍里。”
于是所有的人几乎都进了屋舍里。
少年和晓兔爰没有进去,反而是逆着众人逃跑。
冰雹很有可能砸死他俩,但去了屋舍里,他俩死的概率反而更大。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间茅草屋,虽然已经破败,充满萧条之感,但无疑还能容纳两个人。
“这里面要是有火就好了。”
晓兔爰随口嘟囔着。
此时气温已经很低,虽然还是白天,但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气温。
二人环顾一圈,除了一张小床,这间茅草屋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你很冷?”
少年见晓兔爰双手护在两肩,正咬着牙哆哆嗦嗦,便站起了身子。
正当晓兔爰以为自己要死掉,眼侧忽然窜出一团红光,定睛一瞧,竟是生了起一堆火。
少年的手上还有着一根木棍。
“这都能生出火?”
晓兔爰一脸的欣喜,看了一眼少年,笑道:“哪里来的木棍,怎么里面没被浸湿?”
少年道:“这是床的一角。”
晓兔爰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三条腿的木床,扑哧一笑,“这倒是个办法。”
她接着问:“咱们会不会还有危险?”
少年看着外边下的冰雹,摇了摇头:“人为危险是不会有,自然灾害恐难防备。”
晓兔爰见他的脸色凝重,便问:“这次冰雹很严重么?”
少年道:“我们不能出去,因为冰雹下的很大,但我们若是不出去会被活活恶死。”
晓兔爰抿着嘴,问:“难道我们非死不可?”
少年眼眸一闪,自言自语:“这里怎么会有一间茅草屋?”
晓兔爰挥了挥手,问:“你在想什么?”
少年面露沉思,仍是默然不语。
晓兔爰道:“没准一会儿冰雹就不会下了。”
少年终于回过了神,方道:“这个冰雹起码会下一天一夜,我们也只能饿上一天一夜。”
茅草屋外噼里啪啦的响。
那是冰雹与茅草屋亲密接触时所发生的声音。
晓兔爰的心也沉下。
一天不吃尚且能忍,一天不喝难以忍受。
人必须要喝水。
“可惜地里的雪已经化了不少,这次下的又是冰雹。”
闻言,少年悻悻然道:“冰雹其实也是可以吃的,只要你不怕身体出问题。”
“所以我不敢吃。”
晓兔爰便只好看着冰雹落在门口,又道:“那也总比咱们饿死好。”
少年道:“不错,冰雹虽然可能会有问题,但也不会吃了就死。”
晓兔爰摸了摸自己肚子,“所以我好饿,我不能忍了。”
她说着就想要去外面拿冰雹,却被少年拉住,“你不怕被砸伤?”
晓兔爰不动了。
少年道:“或许我们应该再找找这间茅草屋。”
他于是就找了起来,然后他真的就在床底下看见一个水壶。
“床底下的水壶?”
晓兔爰眉头一皱,问:“这不会只是个夜壶吧?”
“管它是什么壶,总算是有水了,何况这里面很干净,没有杂味。”
少年将壶提在手里,然后利用三根木棍在火上方做了一个支架,将壶给放上去。
不过一会,壶口冒出雾气。
“水煮好了。”
晓兔爰正打算接过水壶,却见少年摆了摆手,又从门口一点距离拿了几块冰雹进来,将其全部放在壶里。
做完这个,他悠悠道:“这样不就能源源不断的有水喝?”
二人解决掉水的问题,基本上就没有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黑夜。
冰雹还在下着。
二人已经煮了一次又一次的冰雹,硬是将肚子喝到半饿的状态。
“木柴快没了。”
晓兔爰担忧道:“屋子里已经没有别的能生火的东西。”
“或许能从茅草屋抠搜点出来。”
少年说着便打算行动,却被晓兔爰给拉住:“动了茅草无疑死路一条。”
“我说过了,明天便不会下冰雹。”
少年不所为动,依旧打算揪茅草用。
晓兔爰哭腔道:“不行,快停下,不可以!”
正当二人为此而争执时,茅草屋内竟有人冷不丁笑了笑:“真是有趣,从未见过有人烧房子的。”
他的出现让二人停止了争执,一时之间目光向他看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面对这个问题,那人冷冷一笑,反问:“这是我的茅草屋,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
少年道:“既然这是你的屋子,那我本不该烧火的。”
那人问:“所以你还是要我行我素?”
少年道:“我不想死!”
那人咧嘴一笑,“放心,我也不会让你死的,跟我走吧!”
他又从床底下钻了进去。
原来那里有一个洞。
少年和晓兔爰也钻了进去。
这里头有台阶。
通往的是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不小,五脏俱全。
几前,灯光摇曳。
那人斟了两杯温酒,递给二人。
“这是山野间的一口浊酒,虽比不上外边,但也能够暖心。”
晓兔爰将酒给饮尽。
少年将酒贴着鼻端一饮而尽。
二人这时看向那人,便打算问对方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