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辰的剑在颤抖。
他的人还活着。
有人却已经是死了。
死的人当然不会少。
穷鬼还么有死。
他好像是死不掉的。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的眼睛盯着柳星辰,颤抖着手,干烈的嘴唇正打着颤,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
柳星辰回答的干脆而利落,眸子里的寒意愈来愈浓,咬着牙道:“但我却知道你是谁。”
穷鬼问:“是谁?”
柳星辰道:“李木华。”
穷鬼笑了,大笑,笑的身子都已弯下,问:“你竟说我是李府的大公子,实在可笑!”
柳星辰道:“我认得清你的身影。”
穷鬼又问:“只看身形便可看出人来,你也是神探了。”
柳星辰道:“你的手用鹰爪并不方便。”
穷鬼并不否认:“的确。”
柳星辰道:“这本是双拿剑的手。”
穷鬼认同:“的确是拿剑的。”
柳星辰道:“所以你该出剑。”
穷鬼反问:“出剑能有胜算?”
柳星辰道:“有。”
穷鬼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没有。”
柳星辰问:“你是想说刚才会有?”
穷鬼道:“先前人多,或许能行。”
柳星辰又问:“那你为何不用?”
穷鬼道:“没有区别。”
柳星辰眼皮一跳,沉声问:“所以你该死了?”
穷鬼点了点头,“我当然该死了。”
柳星辰的剑缓缓持起,剑锋直指对方额头,冷冽一视,喝道:“我若杀你,李府只会去向郊外那群佃农施压。”
穷鬼道:“他们跟你并无干系。”
柳星辰道:“我却不能不管不顾。”
穷鬼忍不住问:“你也会在意人?”
柳星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是人。”
穷鬼看了一眼茅草屋的位置,“是因为她?”
柳星辰没有回答。
穷鬼闭上了眼,“快来个痛快的,否则你就再见不到她了。”
柳星辰眉头一拧,闪烁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狠厉,“哗”的一声刺进穷鬼胸膛。
他没有看对方的脸,或许此刻对方是谁已经不再重要。
当穷鬼倒在地上的时候,柳星辰的脚步声已经渐远。
茅草屋前,雪已渐乱,似乎有几道凌乱的脚印踩过。
柳星辰的心再次沉下去。
他的人已飞快地走进去。
地下似乎有阵阵地喘息此起彼伏。
柳星辰不敢想,因为他的双眼猩红,神情暴怒,整个人似乎都在激动着,浑身的骨骼也都在打着颤。
他的杀意愈浓,浓而入胜。
映入他眼前的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两个精壮的汉子正手舞足蹈着。
晓兔爰靠在墙壁边,她的双眼无神,手上腿上都有斑斑血迹。
她似乎看见柳星辰,但她终究没有将话说出来,也不敢表露自己已经看见了对方。
柳星辰的眼神无疑变得目呲欲裂,浓浓的杀意感弥漫,整个人已冷似玄冰,千年玄冰!
他的心却是悲拗的,他的情感是很自责的,整个人都流露着一股无尽的哀伤。
他很痛心,但已无能为力,只能将那两人除之杀之!
“你这么看我俩干嘛?”
一个汉子看着他笑了笑,丝毫没有发觉事情的严重性:“反正我舒服了,你请自便吧!”
另一个汉子似乎发现了有所不同,正欲提醒同伙,忽感到一阵凌厉的劲风吹过,接着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一块血淋淋的东西从自己眼旁掉下去。
掉下去的是只耳朵,
汉子这时终于感受到断耳处的剧烈疼痛,捂着伤处哀嚎不断。
先前那个汉子吓了一跳,做好防御姿态,厉声质问:“你是谁?”
柳星辰没说话,此时他也说不出话。
只有剑才能够说话!
剑光竟如匹练般的一闪,竟仿佛有毁天灭地之能!
霎时,只听得二人的突然惨叫,甚至于声音都还没有完全叫出来,人就已被一剑封喉。
柳星辰不解气,剑劲一道接着一道,剑法愈来愈快,竟似要把对方大卸八块,更甚于剁成肉泥。
过了许久,人已经成碎末,简直再也没有人的模样。
柳星辰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情,停下了剑,抬头看去,只见晓兔爰已失去知觉。
再看她的手腕,已经多了一条鲜红血痕。
柳星辰发疯般冲了上去,先是将手腕的伤伤包裹,再运内力传输。
片刻功夫,晓兔爰便有了知觉,眉头一皱,眼睛缓缓睁开,便发现自己还没死,不免又气又悲,又悲又怨,哭掩着道:“让我去死,你干嘛要救我!”
“你不能死!”
柳星辰的脸色因为痛苦接近扭曲,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已如白纸脆薄,沉声着道:“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许死!”
晓兔爰没说话,但人的魂似乎已经丢了。
她便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尽管被救回来,心也已经死了。
无话,许久无话。
二人心照不宣,竟都没有说话。
地下便也安静的很。
过不得一会儿,也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二人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穿着一身黑衣,脸庞秀美,眼眸灵动,身纤体柔,如莲花般活灵活色。
“葛萧艾,你居然还活着?”
晓兔爰看见此人,登时便没好气,骂道:“都是因为你连累了我,害我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她似乎想将心头的满腔怨恨尽数发泄,一口气也不停的骂了有小半注香时间。
葛萧艾就一直听着,等她骂的实在没力气了,便鼓掌道:“说的好啊,的确是我连累了你,但这条路却也是你自己选的。”
一语未甫,接道:“莫要忘了,没有谁能在这件事上强迫你。”
晓兔爰不忿道:“你本跟大小姐是一伙的!”
葛萧艾笑了笑,反问:“你才知道?”
晓兔爰冷冽道:“我本该早就清楚的。”
葛萧艾道:“现在却已不晚。”
柳星辰道:“的确不晚。”
葛萧艾看向他,问:“那你有何意见?”
柳星辰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现在有什么意思,我便有什么意思。”
葛萧艾笑意更浓了,问:“你能杀我?”
柳星辰道:“能!”
葛萧艾又问:“你真的有十足把握?”
柳星辰道:“有!”
葛萧艾正色道:“好,那便在手底下见真章!”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顷刻便已交缠在了一起。
霎时,刀光剑影,绵绵不绝,尽是凶猛凌厉之狠毒。
二人皆是当世高手。
武功之强,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相较之下,葛萧艾的优势或许更大。
因为她的对手已经被几个强者给消耗,她的体力依然充沛。
二人的内心都足够坚毅,下起手来绝不会有半点谦让。
二人的意志力都很强大,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竭尽全力,杀了对方!”
晓兔爰在一旁看着,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或许她也已经麻木。
恍惚间,她想起了李木子说的一句话:“我会亲眼看着,希望你离开了李府,还能过的很好。”
她过的很好吗?
她自己都不敢去想。
风声鹤起,愈斗愈厉。
二人难分伯仲。
斗到这种情况,基本已将各路神通显示完毕,靠的便只剩下意念。
葛萧艾道:“你居然在这种情况,还能够坚持这么久,当真可贵!”
见柳星辰消耗的体力如水龙,按理说早应该身体疲惫,但他却是毫无颓势,而如猛兽般愈战愈勇,愈发凶险。
柳星辰不回答,最有力的回答往往便是利剑。
他的人似乎已跟剑一样,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他简直就像个神魔,只剩下了一个目标:便是杀了对方。
葛萧艾的刀锋一转,这华丽无伦,惊世骇俗的一刀便斩出去。
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一刀该如何破。
这本就是无招可破。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柳星辰的人便是剑,剑便是人,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剑光一闪,犹如寒芒。
晓兔爰屏住了呼吸。
她已经被惊了一跳。
葛萧艾呢?
她岂非没知觉?
滴答——
血滴落在地面。
葛萧艾的腹部已被剑给贯穿。
她的人却还没有死,正气微道:“你这一剑究竟多么厉害?”
柳星辰不冷不热道:“我不知道有多厉害,这一个多月来,遇见过我的人,没有一个撑得住的。”
哗——
葛萧艾张开嘴深了口气,苦涩一笑:“我潜心修炼,本以为这一刀世间再无敌手,想不到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柳星辰忽然道:“你这一刀,世界还有几个人破得了。”
葛萧艾看着他,问:“还有几个人?”
柳星辰看了眼天边,“至少三个。”
葛萧艾沉默了,眼眸尽是黯然,但对方说的话,她却不得不信。
不过一会儿,她便沉沉的闭上眼睛。
“你干嘛把她给杀了?”
晓兔爰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解道:“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朋友。”
柳星辰道:“这是对她给予最高尊重。”
晓兔爰道:“可你分明不用杀她!”
柳星辰道:“因为她要杀我。”
晓兔爰道:“我也会叫她不杀你。”
柳星辰道:“她会听么?”
晓兔爰问:“你会听吗?”
柳星辰道:“不会。”
晓兔爰将头撇去了一边,显然不大高兴。
柳星辰道:“我要去一趟李府。”
晓兔爰道:“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柳星辰问:“你会不会再寻死?”
晓兔爰冷笑道:“你好像很想要我死。”
柳星辰不说话。
他发现对方好像变了一个人。
无论是神态或者是动作,都变得跟之前不大一样。
茅草屋外已是晴天。
柳星辰便不紧不慢走在路上。
路上没有别人,但他走的步履永远都是一成不变。
他似乎永远不在意这一点。
长安。
街上无人。
这个城都变得死气沉沉。
今天便是开战前的最后一天。
所有居民已经做好了闭门不出的准备。
柳星辰在街上走了一会,连一间开着的店铺都没看见。
他便去了趟狗不理。
店门关闭,他便将门打开。
楼上的人听见动静,赶忙走了下来。
刚一下来,险些就被吓得两腿发软。
“不是,少侠跑我这来做甚?”
“看不出吗?我是来吃饭的。”
柳星辰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道:“来两壶酒。”
掌柜只好倒酒去了。
酒刚一端上几,柳星辰便又道:“半斤牛肉。”
掌柜只好去拿牛肉。
当他拿过来的时候,岂料柳星辰说了句:“你这怎么会有牛肉?”
掌柜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又重复问了遍:“少侠,你说什么?”
柳星辰冷冷道:“朝廷早有律法,官府早有榜文,耕牛不可杀也,你这怎有牛肉?”
“这个……”
掌柜的大脑在此时飞速运转,圆道:“是这样的,这是头老死的耕牛,且已上报给了官府,这才肢解成肉。”
柳星辰夹起了一片牛肉,端倪几眼,摇了摇头,问:“老死的牛,皮肉怎会这般新鲜?”
掌柜解释:“些许是这头牛出了问题,想来肉已经吃不得了,我给客官换上一盘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去拿牛肉,却被柳星辰打断道:“我只想让你去找一个人。”
掌柜被这突如其来一动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问:“少侠找谁?”
柳星辰道:“慕容龙云。”
掌柜赶忙答应下来。
柳星辰便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似乎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时间也在一分一秒过去。
掌柜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少侠,他说他不见你。”
柳星辰冷冷道:“你告诉他,若是不来,我便杀之。”
闻言,掌柜脸色憋的发紫,想着去也不是,不去同样不是,当真里外不是人,难受的很。
见他踌躇不前,柳星辰问:“为什么还不去?”
掌柜便也只有去了。
这也已经是非去不可。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带回了人。
慕容龙云还跟上次,甚至气色比以往都要好,因为刚刚的他正在享受极致的服务。
没有人喜欢被人打搅。
他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当然很生气,但他无疑也明白一件事情,面对不好对付的人,应该放低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