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三十日

005)第一日-青銅麵具-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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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春跽坐於樹下,看著覡人唱招魂歌,圍著一緊坍塌的篝火餘燼一圈又一圈,誌得意滿。

所唱雖隻是恐嚇魂魄在東南西北天上地下都不可去,但覡人的想象力非凡,唱詞絕無重複,計春聽得津津有味。

他的異母弟弟計信在他身後,坐在被篝火照不到的樹幹陰影背後,舉起酒爵對計春道:

“兄長,此刻美好,酒半醺,月半彎,花半開,還有什麽能比得上此刻的圓滿?”

計春抬頭看月,那一夜彭氏新婦羞澀的笑時,那含羞的眼正如此刻彎月般嫵媚。

“一生中能與此刻媲美的,也許隻有新婚之夜彭氏的美吧!”他想。

在父親的恣意揮灑和喜怒無常的權威麵前,計春時刻保持著戰戰兢兢的謹慎,心存卑謙地麵對父親時而如春風般慈祥、時而如怒火燎原毀滅一切的意誌,無論善惡。

他恨父親,縱然在父親手中,計族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這個一生冷落他母親的人如今已經追隨母親的腳步而去,靜靜躺在屋內的木板上。

但這絲毫不能消減他心中的恨。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卑謙——不,是卑賤,他已經卑賤地等得太久,久到隻記得恨,卻忘了因何而恨。

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在他問小五為何總是能打到比旁人多得多的獵物時,跪伏在他腳下的奴隸的回答是,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等待獵物從他的視線經過。

他也一樣,他有足夠耐心等,便如入口的酒,帶著酸澀的辣在口中亂竄,肆意折磨著口腹,但隻需呲牙輕嘶,酒漿終究會化成一種淋漓快意,讓他從生活的拉扯與紛擾中解脫出來,到達人生的酣暢處。

一如現在。

他先等來的是寒子唯一的兒子寒布,寒布對他說,寒子正在天邑商朝拜商王,因此寒子的詔書要稍晚一些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