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堡是高地人的堡垒,在这里执掌权力的是阿尔比拉领主,十年前就是如此,十年后也将会是如此。
阿尔比拉高扬着头颅,轻蔑、不可一世地环顾四周,那些不久前还在义愤填膺的年轻人,此时全部变成过街老鼠,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尔比拉还是胜利者,他习惯了胜利,高举着战斧大笑着,率领卫队走出城去,今天是向鸟语密林边缘砍伐木材的大日子,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必须要采集足够度过寒冬的柴火。
鸟语密林是大自然给予高地人的礼物,阿尔比拉的思想始终围绕着自己,典型的老派贵族自私自利的传统风格。
他可不在乎城堡里多几具尸体,只要高地人还愿意追随他,那就无伤大雅。
苏比留斯躺在高台上,直到人群慌乱散去,才有一个同样文质彬彬的书生,迟缓地翻越栅栏拾级而上,来到苏比留斯跟前。
他伸出双手抱住苏比留斯僵硬的身体,努力扛在肩膀上,小心翼翼走下台阶。
刚要进入一旁的街巷,目光却被比自己还矮些的少年吸引。
大家都为了躲避卫兵而东奔西逃,唯有这个少年站得笔直,嘴角挂着微笑。
没等他发出询问,少年先开口,“如果需要安葬他,请跟我来。”
“不必了,老师在来之前已经告诉我埋葬的地方。”
作为苏比留斯最得意的门生,最小的学徒安杰,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老师的嘱托。
少年正是拿着陨星塔的特殊任务,正大光明从后门跑出来的希尔。
一大早就被过于热闹的街景吵醒的希尔,在听到陨星塔准备戒严的消息,顿时感到焦躁不安。
自己还没好好游览山羊堡,就被人无缘无故禁足于此,多少是有些不甘心。
好在他的身份特殊,贝尔威也没有权利让剑士护卫也猫在屋中无所事事。
尽管陨星塔还有些女性,但最年轻的除了雪莉之外,都已逾四旬,在温暖的房间里对炼体的剑士并不友好。
所以希尔得以出来,置办些物资的同时,顺便为陨星塔名下的几处房产收钱。
那群老头子在研究魔法的间歇,最喜欢购置房产,当得知贝尔威拥有一整条街的房屋时,希尔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异世界大陆里最早期的房东,在没有战争时最容易发家致富的行业,在繁华的城堡内房屋越多,他坐享其成的资金数额就会越大。
当眼睁睁看着苏比留斯之死,希尔内心对阿尔比拉的提防再次提升等级,要把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当做对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不认识安杰,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在之后的再次相遇。
与安杰短暂分别后,希尔先是来到食物店,买下两麻袋高热量的肉类和黄油块,又让店家做了些硬如磐石的面包,不用水浸泡都没法下咽的那种。
购买这些只需要一枚银币,价格低廉到不敢想象。
起初店家不愿相信他可以付钱,不允许他拿走这些物资。
当希尔露出内衬里陨星塔的法袍时,店家的态度瞬间扭转,点头哈腰搓着手一脸的谄媚市侩。
扛着不比自己轻多少的物资,希尔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城郊一处偏僻的灌木丛附近,掏出竹哨吹响。
不多时便从灌木丛连接着的林子里,跑出七八个孩子,他们先是围着希尔转圈,又各自上前与希尔拥抱。
然后麻利地取出各自随身携带的口袋,分装着买来的食物。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在茫茫风雪的遮掩下,他们来去无踪,很快消失在远处。
希尔一脸轻松地拍拍空****的口袋,刚转身往城堡的方向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
“请留步!那些孩子是鸟语密林的私生子?”
简短的一句话准确踩中希尔的雷点,他迈开大步右手按在剑柄上,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
在事情变得明朗之前,他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私生子是城堡贵族们最忌讳的事情,这个身份的隐晦程度,甚至连他们自己都羞于提起。
似乎是察觉到希尔的怒火,说话之人向后缓步退去,“我没有恶意!咱俩刚见过面!我是苏比留斯的学生安杰!”
透过浓白寒雾,希尔终于看到一张略显紧张的惨白面容,而他的身旁,是一座刚刚立起的新坟。
此时希尔才发现这里是城郊墓园,一座免费供应、多半是外来者和没有身份之人的坟墓。
依据苏比留斯生前闯**下的身份,他完全可以进入城堡内,最风景优美的贵族墓园,而非长眠于此,与一群生来没什么钱财、死去依然那样的家伙们为伍。
“你对私生子可否有偏见?”
希尔的回答,相当于默认了自己与私生子之间保持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并没有,而且我认为你这样做非常伟大,我们致力于构建平等的社会,老师也为此付出了生命。”
安杰在这方面,并不认可老师的做法,他的牺牲毫无意义,在冷漠的、受压迫的环境里,一条生命的离去如同草芥。
希尔眼前一亮,能在封建社会里拥有进步思想的年轻人少之又少,要想成就一番事业,离不开这类人的帮助。
“希望你可以完成目标,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希尔还没想好如何与对方交谈,万一他的情绪过激,会酿成不必要的后果。
“鸟语密林的私生子数量很多,你想归拢他们来入侵山羊堡的贵族政权?好狠的计策。”
安杰鼓足勇气说出他的看法,没有担心希尔会因此记恨于他。
“你怎么判断出这个结论的?万一说中了,你会死的很难看。”
“因为私生子对你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信仰是最难培养的,可它比剑刃更锋利,容易伤人又伤己。”
“我觉着我们可以聊得更多,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希尔抛出橄榄枝,安杰没有犹豫,爽快点头答应。
一个崭新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漫长战斗自此终于掀开序章,安杰攥紧拳头,激动得浑身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