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他们进了一家名叫情缘酒店的饭馆,很明显他们在搞一次聚会。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也推门走了进去,在一个包间内我看到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居然在抽烟喝酒,尤其让我气愤的是,妞妞竟然嘴里也叼了一支烟。
我这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妞妞看到是我,当时脸都吓白了,赶紧站起来将烟掐掉。我高声说道:“出来!”妞妞乖乖地走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小男生不知深浅,居然站起来凶巴巴地问我道:“你是谁啊?”妞妞赶紧用手碰了碰他:“你别乱说话,他是我爸爸。”
我没有搭理他,一把扯住妞妞的手,使劲将她拎了出来。
出了酒店的门口,我大声斥责她道:“妞妞,你怎么能这个样子,你太让爸爸失望了!”妞妞试图跟我解释:“爸爸,对不起,我今天有个同学过生日,所以……”我说:“过生日就可以欺骗爸爸说上晚自习?过生日你就可以抽烟喝酒吗?”我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妞妞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阴沉着脸,我的心里面很痛,没有想到曾经的乖女儿会变成这副样子,这对我的打击着实不小,看来自己以前的教育是彻底失败了。我眼望着前面的街路,感觉很迷惘,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很快车子就到了家门口,我没有着急上楼去,而是将车子停下来,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我接受不了女儿如今的转变,我的心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很痛很痛。
身边,妞妞轻轻地碰了碰我,我扭过头,看到她正眼泪汪汪地望着我,那眼神是胆怯的:“爸爸,我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看了看她,我的宝贝女儿,我是那么的爱她,不想她受一点委屈,如今她却学“坏”了,难道是我的溺爱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恶果?
我说:“妞妞,你知道吗,你这样做让爸爸多伤心?爸爸疼你爱你供你读书,是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每天跟混子生混在一起。”妞妞说:“我知道,爸爸,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说:“没有关系,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然后,我抓住了妞妞的手,用满是企盼的目光望着她,“爸爸这次原谅你,但是你要跟爸爸发誓没有下次了,好吗?”妞妞含着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自从这次事件之后,我加强了对妞妞的看管,同时叮嘱学校的老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联系我。妞妞也好像真的变了,每天放学都按时回家,再也没见她跟那些混子生在一起。有时,我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究竟是什么让妞妞变得如此叛逆,难道是我对她看管不够?或者是我太溺爱她了?还是因为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想可能各种因素都有吧。看来对于孩子,光有爱是不够的,还要培养他们健全的人格。
正当我以为对妞妞的改造已经起了作用时,没想到这天我下班回来,看到妞妞坐在电脑前,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凑上前,问道:“你干啥呢?”妞妞有些紧张地说:“我在查些资料。”我凑到电脑前,一眼就看到她开了QQ,那头像还在一闪一闪,她分明是在聊天。我就冲她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上网聊天,这样下去怎么能考上重点高中?”妞妞见我发火了,倒也听话,灰溜溜地拿起书包跑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当我在厨房做好了饭之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妞妞的房间跟前,扒着门缝往里一看,发现妞妞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那儿左右摇摆着,我就推门走了进去。
妞妞看我突然进来,吓了一跳,表情上故作镇定地朗读着外语。我问道:“你在干什么呢?”妞妞抬头看着我,胆怯地回答道:“我在学外语。”我看了看她手里的外语书,为了戳穿她的谎言,一把将她那耳机拽了下来,放到自己的耳边听了一下,结果里面传来清晰的流行歌曲声音。我气坏了,啪地将那耳机摔到了地上,将它踩得粉碎。我嘴里吼道:“你太不像话了,居然学会了撒谎骗爸爸,从今天起,不许上网,不许看电视,放学之后不写完作业不许吃饭,晚上不学习到10点不许睡觉。”妞妞显然没料到我会给她定下这么多苛刻的规矩,傻愣愣地看着我。为了彻底断绝她总上网的念头,我甚至把家里的网线都给剪断了,我不上,也不让她上,免得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偷偷摸摸地上。
我满以为采取这些强制措施和硬性规定,应该会让妞妞有一些改变。没想到这天我正在外面执勤,忽然接到了班主任老师打来的电话,说妞妞没在学校,不知去了哪里。我一听,火蹭地就蹿上来了,心想她竟然敢背着我逃课。
我快速赶到了学校,班主任老师说:“你还是去附近网吧找找吧,我怀疑她可能是去上网了,另外你要管管沈依婷,不要让她总跟那些混子生在一起,这样下去很危险。”
我听了老师的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到各个网吧翻找她,后来终于在学校附近的一处网吧里找到了她,当时她正和几个男同学一起,边抽烟边上网,整个网吧都被弄得乌烟瘴气。
我一下子站到了她的面前,妞妞看到是我,吓得脸都绿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下午没课,所以就跟同学一起来上会儿网。”我想我可能是被气极了,一把就揪起了她,二话没说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这一巴掌打得很重,传来清脆的响声,这是自从妞妞懂事以来,我第一次打她。妞妞随后反应过来,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当天晚上直到10点多了,妞妞依旧没有回家。我很着急,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可是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消息。我都快被急疯了,后来我想到那个叫付辛的男生可能会知道她在哪里,就给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要了付辛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当我找到付辛家的时候,刚好付辛从外面回来,他看到我之后,脸上的表情很惊讶。我说:“沈依婷有没有跟你在一起?”付辛摇摇头说没有。但是通过我的仔细观察,发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又问了一遍:“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就请你告诉我,如果你要是不告诉我,那么我绝不会放过你。”付辛显然是害怕了,他低下头开始犹疑。付辛的姥姥也在旁边催促他道:“你要是知道就赶快告诉沈叔叔,这深更半夜找不到孩子多着急。”原来付辛也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早就离婚了,他一直跟姥姥生活在一起。
付辛想了想,最后说:“你去夏雪家吧,她可能在那里。”
夏雪是妞妞的女同学,她们平时经常在一起。我又从付辛嘴里知道了夏雪家的确切住址,赶紧又赶了过去。
敲开夏雪的家门,说明了我的来意,夏雪的父母告诉我妞妞确实在他们家里,他们还以为妞妞是来串门的呢,不知道是跟家里闹了别扭。然后夏雪的父母引导我来到夏雪的房间,妞妞好像知道我来了,当我推门走进去的时候,妞妞正趴在夏雪的**哭。我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略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说:“你跟我回去吧,这么晚了不回家,你知道爸爸有多担心你?”
妞妞没有说话,还是趴在**哭。
我想了想,又说:“或许爸爸不该打你,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让爸爸有多失望,居然还学会了逃课。”
妞妞的哭声小了。
我说:“你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爸爸这些年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不容易,你不能伤了爸爸的心……”说到这里,我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我担心被夏雪的父母看到不好,赶紧将那泪水憋了回去。我说:“好了,跟爸爸回家吧,咱们回家再说,爸爸保证今后再也不打你了。”妞妞一下子就趴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并且哭得很委屈。
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别哭了,走吧,咱们回家。”
然后我跟夏雪的父母告别,并表达了谢意,带着妞妞走了出来。
回到家里,我没有继续责备妞妞,只是跟她说了一句,你去睡吧,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抽烟。可是妞妞却并没有去睡,她悄悄来到了我的身边,在我的身旁蹲了下来,将头靠在了我的腿上。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妞妞看我心情沉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让我伤心了,便跟我道歉道:“爸爸,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我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明白,爸爸不希望你跟那些混子生在一起,更不希望你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上网聊天打游戏上面,你懂吗?”
妞妞点点头说:“嗯,爸爸我错了,我让你操心了。”
我说:“嗯,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好,如果你做得不好,爸爸心里会有负罪感,觉得没有教育好你,这会让爸爸的良心受到谴责的。”
妞妞说:“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一定不让爸爸操心。”
我轻轻地笑了笑,说:“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一切都还来得及,爸爸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凭你的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妞妞“嗯”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亲了我大腿一下,进入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看着妞妞的背影,我想凭借我对女儿的了解,她并非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她的本质并没有问题,她只是受了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而已,只要我加以正确的引导,应该还会回到正轨上来。
为了不让妞妞每天都承受巨大的学习压力,我允许妞妞在学习之余偶尔看看电视,但是上网聊天是绝对不可以的。妞妞看电视最喜欢看的就是韩剧,而且还经常看得鼻涕眼泪的哭得一塌糊涂。每当这时,我就强行把电视关掉,说:“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你这么投入干什么。”妞妞就央求我道:“爸爸求求你,让我看完行吗,马上就结局了,我看看男主角究竟能不能和女主角走到一起。”我说:“看了也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妞妞就反驳我道:“爸爸,你太没有爱心了,我发现你总是戴着有色的眼镜看这个世界,其实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我说:“这个世界复杂不复杂我比你更清楚,你别总是那么天真,爸爸真担心有一天你会受到伤害。”
妞妞说:“我相信包括那些大奸大恶的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们都有着善良的一面。爸爸,是不是你当警察太久了,才把人都想象得那么坏?”
我说:“这跟爸爸当警察久不久没有多大的关系,爸爸已经亲眼目睹了太多的罪恶,比你更了解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可能你不知道,人性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它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丑恶往往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妞妞听我这么一说,就将嘴一撇,说:“爸爸,你好像都有职业病了,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发现我和妞妞在思想上的分歧是越来越严重了,她的很多人生观点我都不喜欢。我总觉得妞妞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我所期望的,我本来是想将她培养成一个勤俭节约、刻苦努力、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可事与愿违,她却是一个个性十足、思想叛逆、很有主见的女孩子。难道是因为单亲家庭的教育不可避免地造就了她的这种个性,或者她跟我在一起接触久了,受到的都是男人的影响,所以才显得更阳刚了一些。不管怎样,我都要尽力去克服她性格中的这种缺陷,否则很可能会对她今后的生活产生影响。
我加强了与妞妞的沟通交流,试图进入她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通过沟通和观察,我发现妞妞的思维变得有些可怕,她过了今天根本就不管明天的事情,从来不会对未来担心,她经常挂在嘴边的是一些我听不懂的时尚用语,她崇尚明星大腕,谈论的是品牌和享受,而且自律意识、爱国意识、贞操意识都很差,相反叛逆意识却很强。
我曾问过妞妞,我说:“你觉得人活一辈子什么最重要?”妞妞回答道:“快乐最重要。”对这一点我倒没有什么怀疑的,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将来最想从事什么职业?”妞妞说:“最好是啥都不干,整天衣食无忧。”我说:“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妞妞说:“要不也没什么意义,其实人生就是一个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我很惊讶,看来我的孩子跟我完全不一样了。我试图说服妞妞,我说:“孩子,你要知道,人活一辈子要有追求,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应该多想想对家庭和对社会的责任,生命很短暂,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地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妞妞听我这么说,忽然忍不住笑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她:“你笑什么?”妞妞说:“爸爸你简直绝了,跟我们老师说得一模一样。”我说:“你们老师也这么说的?”妞妞说:“嗯,好像家长和老师都会这么说吧。”我问:“那你还不听?”妞妞反问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听?那是你们专门用来教育我们的套话而已,你们都不这样做,凭什么让我们这样做?”是的,妞妞的问话很有力量,现今社会,真正能做到对家庭和社会有责任的有几人呢?人们还不是大都在为一己私利而活着。我忽然意识到对妞妞进行简单的说教已经不行了,她长大了,对事物有了自己的判断力。
妞妞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的新问题又来了。
恰逢局里调整中层干部,本来我是有希望被提拔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确定下来的名额却不是我。虽然我对是否当官并不是很介意,但是这次没有被提拔,心里面或多或少也有些不舒服,因为在防暴中队这两年我可谓是兢兢业业,先后荣立过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业绩,局里上上下下对我都是认可的。可奇怪的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好事就轮不着我了。
后来我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内情,原来这次我之所以没有被选上,主要是因为刑警大队大队长宋海涛从中作梗,他暗地里跟局党委反映,虽然我工作比较用心,但是在刑事案件侦破方面还显得缺乏经验,另外为人也不够沉稳,遇事好冲动。后来他极力举荐重案中队的汪智作为副大队长的人选,局党委综合考虑,从班子团结的角度出发,最后采纳了他的意见,提拔重案中队的中队长汪智作为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生气,心想平时宋海涛跟我面子上还过得去,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竟然在背后使绊子。有跟我关系不错的哥们儿安慰我道:“算了,这件事情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汪智一直都在宋大队的手下干,想当初两个人在派出所时就一个是所长,一个是警员,那时他们的关系就好得不得了。”
我说:“我也没往心里去,这次局党委没用我,还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今后继续努力呗。”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职位没弄上,或多或少地刺激了我一下,但是并没有影响我工作的积极性,我依旧在公安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着。
这一天,我正在单位值班,忽然接到指挥中心发出的指令,说是吉祥大酒店门前发生大规模械斗,让我赶快带领队员前去处置。案情就是命令,我立即召集队员们集合,以最快速度往出事地点赶去。
为了更有效地控制局面,我们将吉祥大酒店的主要交通要道全部卡死。然后我给队员们下达了抓捕命令,遇有反抗的要毫不留情地予以打击,尤其是手拿刀具棍棒的,要作为主要抓捕对象。同时告诉大家要注意安全。
警车呼啸着赶到了吉祥大酒店门前,大约有几十个地痞流氓正手拿着管制刀具或者棍棒镐把之类的混战在一起,那场面惊心动魄,叫骂声、厮打声掺杂在一起,那情景跟香港的警匪片简直没什么两样儿。
我和防暴队员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这群流氓意识到情况不妙,哄地一下散开,想要四下里逃窜,早被我们紧紧包围住,有个别不识相的,居然拿起手中的棍棒开始反抗,我一挥手,几个防暴队员冲上去,拿起警棍劈头盖脸地照他们打去,打得他们哎哟哎哟地直叫唤。这时,有人想要从侧面攻击我们的防暴队员,我在旁边看得很清楚,一个飞脚将那家伙踹倒在地。正当我要上前拘捕他时,没小心身后有人对我下起了黑手,我听到耳边似乎有风声呼啸,本能地一缩头,一镐把砸在了我的肩头上,打得我一个趔趄。别的歹徒见局势有些混乱,都挥舞着手中的凶器想要逃跑,被我们十几个防暴队员死死地缠住。我们一边鸣枪示警,一边截断他们的退路。然而,十几个人对付几十个歹徒显然警力有些不足,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幸亏这时各支援警力纷纷赶到,大约在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吉祥大酒店的门前就聚集了上百名警察,大家纷纷拿出手铐,将这些违法犯罪分子一一拷了起来。
此役虽然大获全胜,但是我和好几个队员不同程度受伤,尤其我的肩部被歹徒那一镐把打得着实不轻,疼了好多天。后来经过连夜讯问得知,原来这些歹徒一伙是“张老虎”手下的马仔,另一伙是吉祥大酒店的投资人,双方因为利益之争导致了这场械斗。局党委为这次恶性斗殴事件专门听取了我们的汇报。我在汇报会上毫不客气地指出,目前全市打黑除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如果再不整治将造成严重后果。刑警大队大队长宋海涛却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因为利益之争导致的斗殴事件,还上升不到黑恶势力的程度。我十分气愤地说:“还不严重,连警察都敢打,说明犯罪分子十分猖狂,我们防暴中队有好几个同事都不同程度受伤了,包括我在内,不信你们看。”说完,我将自己的肩膀露了出来,那里青紫了一大片,参会的人见了,一阵欷■。
局长郝刚清了清嗓子说:“肃静一下,总之这次事件不管什么性质,那打人的人都要严惩不贷,该刑拘的就刑拘,该定罪的就定罪,现在这些违法犯罪活动再不处理是不行了,老百姓对我们的意见很大,上次开人代会,有代表联名提出我市的治安问题,说我们公安局是猫怕老鼠,让我这个当局长的很没面子。”
郝局长这么说完,我看到宋海涛的脸色很难看。
自从这次会议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宋海涛对我很不友好,说话往往冷嘲热讽。不过我没有在意,心想如今我对仕途已经没有多少期望了,犯不着在他面前装孙子。
专题汇报会之后没多久,张老虎涉嫌组织黑社会性质的违法犯罪就被列为省公安厅重点督办案件之一,限期侦破。
为了彻底将黑社会分子清除,省厅和市局组成的专案组已经进驻了我市,开展了秘密调查取证工作。当然,这些情况我们公安局内部个别人也都了解,尤其是刑警大队的这些中层以上的领导们,对这件事情更是清楚得很。
这时刑警大队长宋海涛有些坐不住凳子了,他曾经与张老虎沆瀣一气,如果案子真的被查出来,他也难免会被牵扯进去,所以自从专案组进驻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为了更好地搜集张老虎一伙的违法犯罪证据,局党委抽调了局里一些精干警力配合省厅和市局的工作,鉴于宋海涛刑警大队长的特殊身份,他也参与进来。于是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那就是宋海涛面临着自己查自己的尴尬处境。当然,关于宋海涛涉嫌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事情,开始省厅和市局并不了解。宋海涛就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百般阻挠专案组的工作,采取各种手段混淆视听,影响案件朝着正确的方向进行,明明在侦查的过程中已经得到了有效线索,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中断,还有就是想要秘密抓捕某个黑恶势力的骨干分子时,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那黑恶分子却似乎得到了消息,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专案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显然是公安局内部有人泄露了消息,如果不将这个内鬼清除,那么案件就无法正常进行。于是专案组重新调整了侦查方向,征求局党委的意见,选调了两个政治上比较靠得住的干警参与办案,其余的人全部排除在外。我很荣幸被专案组选中,而宋海涛却落选,局党委的理由是他工作比较忙,尽量不牵扯他的精力,而事实却是专案组已经初步掌握了他参与张老虎违法犯罪活动的证据。
宋海涛这下可慌了手脚,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打探专案组的消息。
宋海涛为了向我打探消息,不断地跟我套近乎,没事就找我聊天,平时也电话不断。我自然很清楚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越是如此,我越是经常旁顾左右而言他,偏偏不让他得到一点消息。宋海涛很恼火,看得出他对我意见很大,不过意见再大也没有办法,我不能昧着良心帮他通风报信,作为一名警察,我必须在这种时刻严守纪律、保守秘密。
随着案件的逐渐深入,张老虎犯罪集团的罪行也渐渐浮出水面。近三年来,张老虎采取威逼利诱等手段,疯狂敛财,先后制造了梦幻歌厅伤害致死案,文化广场集体械斗案,英俊乡政府报复杀人案,总计大小案件共20多起,致两人死亡,重伤3人,轻伤10多人。面对张老虎的累累罪行,专案组很是震惊,尤其他每一次总是能在关键时刻逢凶化吉,要么是有人顶罪,要么证据不足免予起诉,显然在公检法机关有人在替他开脱罪责。
后来,专案组详细地跟我了解了宋海涛有可能涉嫌包庇张老虎违法犯罪的事实,我没有隐瞒,权衡再三将自己所掌握的有关他的一些犯罪证据,以及这些年听到的有关他和张老虎的一些传闻,都跟专案组汇报了上去。专案组听了很重视,根据我提供的相关线索,又做了进一步的调查核实,案件至此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抓捕张老虎及其同伙指日可待。
宋海涛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形势不妙,他不止一次打电话给我,软硬兼施,让我不要在专案组面前乱说话,还说什么很珍惜跟我在一起建立的友谊,说什么社会上有人传言他和张老虎关系密切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还说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别因为这些小事情伤了彼此的感情……我听了他的这些话感觉很好笑,心想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他这么做只能证明自己的心虚。我当然不会惧怕他的威胁利诱,我说:“宋大队,你尽管放心好了,如果你认定自己是清白的,就让专案组去查好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专案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这个道理应该懂。”宋海涛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案件的进展我很清楚,张老虎犯罪集团就如同秋后的蚂蚱,已经蹦■不了几天了。
正当我以为胜利就要到来时,突然意外发生了,这天我接到了一个匿名恐吓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姓沈的,如果你再不识相,跟专案组乱讲,我们决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马上对这个匿名电话开展了调查,侦查结果却是一个公用电话。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这群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要狗急跳墙了。我跟专案组汇报了这件事,专案组很重视,要我多注意人身安全,为了防止意外,我每天都枪不离身,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鉴于张老虎一伙儿已如惊弓之鸟,甚至有外出潜逃的迹象,专案组决定提前收网,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绝对成功,专案组特意从上级公安部门抽调了50余名公安特警,参与这次行动。抓捕工作从半夜就开始了,随着一声声警笛的鸣叫,一名名黑社会分子先后落网,尤其是张老虎,由于事先已经对他进行了严密监视,所以很容易就将他抓捕归案了,剩下的就是抓捕这个犯罪集团的其他成员。我配合专案组从城东转到城西,从城南转到城北,直到第二天上午,这个犯罪集团的90%以上成员都已经被抓捕归案,只剩下一名叫郎三的骨干分子还没有到案。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说郎三已经潜入了妞妞所在的中学,因为此前这一带就是他的势力范围。我们大批公安干警赶到现场时,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挟持学生作为人质,躲在一间教室里。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妞妞会出事,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妞妞连同其他十几名同学被他劫持了。事后我才知道,原来给我打匿名电话的正是郎三,当然这也是张老虎和宋海涛指使的。
我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简直要急疯了,现在女儿在郎三手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跟领导请战,要亲自参与解救工作,领导也知道人质中有我的女儿,便点头应允,同时叮嘱要我注意跟其他民警配合,不要过于冲动。
我和其他几名干警一起,向教室移动,里面的情形已经调查清楚,郎三正手持一把改装的猎枪,挟持十多个学生在负隅顽抗。
见有人过来,郎三情绪激动地喊:“别过来,再过来开枪了。”我一摆手,示意大家停下。这时,外面有同事在用高音喇叭喊话,说:“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郎三听了这样的话,越**绪激动,犹如困兽,不停地拿着猎枪比画着。我看到那猎枪时不时地掠过妞妞的耳际,真怕他一时激动走火,会伤到了孩子。
我看到跟妞妞在一起的正是平时比较要好的几个同学,包括那个叫付辛的男生在内,可能他们平时也和郎三有过一些接触,但是没想到这时他已经露出了魔鬼面目。包括付辛,大家此刻都懵了,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所措。我看到付辛战战兢兢地在旁边劝郎三道:“三哥,咱们出去投降吧,外面都是警察,你跑不掉的。”郎三大吼道:“你他妈的少废话,我出去能好啊,老子有命案在身,出去也他妈的是死。”然后,郎三将枪口对准了付辛,“你他妈的要是再■嗦,老子就先毙了你。”付辛被郎三用枪顶着头,再也不敢言语。
正当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时,忽然妞妞一抬头看到了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爸爸。”我怕暴露目标,赶紧闪身躲在墙后,可是已经来不及。郎三一把扯过了妞妞,用枪口对准了她,嘿嘿狞笑着说:“幸亏有你,对了,你爸爸不是警察吗?不是很牛逼吗?不是想干掉我吗?现在有你在我手上,老子就啥都不怕了,让你爸爸出来,看咱们谁怕谁。”我看到妞妞被吓坏了,她脸色惨白,浑身哆哆嗦嗦的。
郎三这时冲着我隐藏的方向喊:“你出来,快点,要不然老子就打死她。”说话间,郎三将枪口对准了妞妞的头,并且作出要扣动扳机的架势。在这种时刻,已经容不得多想了,我立即就从墙后闪了出来,厉声说道:“你放了她,有话冲我说。”
郎三狰狞地笑着:“哈哈,放了她,你做梦吧,你不是想要抓我吗,我现在就先要了你女儿的命。”说着,似乎真的要扣动扳机。我摆着手大喊道:“不要啊!好的,你说吧,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郎三说:“那好,你先给我跪下。”
我看到妞妞被郎三使劲地勒住脖子,因为窒息,痛苦地挣扎着身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郎三说:“没听清咋的?我让你跪下!”说着拿枪又顶了顶妞妞的头。
我只得按照他说的做,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不伤害我的女儿,让我做什么都行。
妞妞见我居然给郎三跪下了,心里肯定也十分不好受,口里喊着:“爸爸!”哭喊着要往外挣扎,却被郎三死死地控制着,郎三说:“你他妈的要是再往外挣,老子就毙了你。”
我担心妞妞在挣扎的过程中,郎三的枪走火。我大声喊道:“妞妞,你不要乱动,听爸爸的话,爸爸会救你的!”妞妞听我这么一喊,真的就不动了,她在郎三的怀里呜呜地哭着,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郎三看我真的给他跪下了,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哈哈一阵狂笑,狂妄地说:“你不是警察吗?你不是很牛逼吗?你的骨气哪儿去了?怎么还给我跪下了啊?哈哈哈……”我任凭他奚落着,就是不吭声,脑袋里却想着应对他的办法。
郎三笑够了,他终于提出了最后条件,冲我喊道:“你他妈的赶快让你们的人给我准备一辆车,再拿100万块钱来,放我走,否则谁他妈的也别想好。”我说:“放你走很容易,不过你要答应我,先放了这几个孩子,大不了我做你的人质。”郎三说:“少他妈的跟我耍花样儿,放了他们不可能。你快点准备车子和钱,要不老子就开枪了。”说这话时,郎三情绪激动,手在不停地晃动着。
我说:“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我慢腾腾地站起了身子,趁着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我看到有同事已经在窗外布置了狙击点,随时准备将郎三击毙。教室里,几个胆小的学生缩在了角落里,只有付辛站在离郎三和妞妞不远处,我知道眼下只有他可以利用了。我看了看付辛,虽然这个染了黄头发的中学生外表看起来不像一个好孩子,但直觉告诉我,他似乎也坏得并不彻底,否则他不会一个劲儿地央求郎三放下武器。我冲付辛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配合我抓捕嫌疑人。付辛看了我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我的心里有了底。
我继续跟郎三周旋,我说:“即便是我给你找车子,你也跑不掉的,无论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来,不如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郎三说:“你他妈的少废话,老子没有耐心再等了,如果再磨蹭,老子就要开枪了。”说完,将枪口对准了我。
这时,惊险的一幕发生了,旁边付辛看到郎三将枪口移开,瞅准了机会,一把就扑了上去,抓住郎三的枪筒不撒手,两个人厮打在了一起。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了,那子弹打在了教室的天花板上。
我不敢怠慢,一个纵身扑了上去,连同付辛一起,牢牢地将郎三摁在了地上。身后的同事们也陆续涌了进来,大家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郎三戴上了手铐。
谢天谢地,整个过程终于没有一个人负伤。
妞妞在刚刚和郎三的搏斗过程中被摔倒在了地上,这时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我扶起了她,妞妞大喊了一声:“爸爸!”然后一下子扑在了我的怀里,哭个不停。我用手轻抚着妞妞的头发安慰道:“别害怕宝贝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带妞妞回来的路上,妞妞一直都不说话,腮边还挂着泪,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经历的恐怖中解脱出来。
我问:“还在后怕?”
妞妞说:“爸爸,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平时跟郎三接触过几次,他人都挺好的,有什么事情总是帮我们摆平,可他今天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呢?”
我说:“爸爸早就跟你说过了,人性很复杂,别看有些人表面看来很好,可能那伪善的面孔下却掩藏着一颗罪恶的心,所以爸爸才让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妞妞答应道:“嗯。”
沉默了一会儿,妞妞又问我道:“爸爸,你今天为什么给郎三跪下了?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给任何人跪下!”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爸爸也是没有办法,当时不给他跪下,怕你会有危险,只要能把你救下,别说让爸爸跪下,就是让爸爸替你去死都愿意。”
妞妞听了我这话,眼泪又掉了下来,对我说道:“爸爸,我今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关键时刻舍得为我拼命。”我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笑说:“傻孩子,天下所有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孩子,都会拼命的。”然后,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那个叫付辛的同学挺勇敢的,今天他可是帮了大忙,要没有他,结果怎样真还不好说。”
妞妞听我谈到付辛,似乎兴奋了一些:“嗯,我早就知道他很勇敢的,要不能跟他成为朋友吗!”我说:“听说他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妞妞说:“是的,不过他没有我这么幸运,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愿意要他,母亲改嫁后,他现在只能跟姥姥一起生活了。”妞妞说这话时,似乎很同情付辛的遭遇。
我说:“哪天带他来家里玩吧,爸爸想认识他,顺便感谢他今天帮了大忙。”
妞妞很高兴:“是真的吗?”
我说:“爸爸什么时候跟你打过诳语。”
妞妞想了想,最后说:“还是算了吧,付辛最怕见警察了,他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害怕。”我呵呵笑了。妞妞又补充道:“不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警察了,也像爸爸你这样打击犯罪、惩恶扬善。”
我说:“既然想当警察,就要他好好学习,只有学习好了,才能考上警校,将来才有可能成为一名警察。”妞妞说:“嗯,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劝劝他,他太不爱学习了,还总逃课。”妞妞说这话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张老虎犯罪集团的所有成员都被抓捕归案之后,专案组又连夜对骨干分子进行了突审,进一步掌握了以刑警大队大队长宋海涛为首的,少数几个公安队伍的害群之马,为黑社会分子充当保护伞的违法犯罪行为。
当专案组抓捕宋海涛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专案组宣读了对他的逮捕决定,他很配合,乖乖地交出了配枪,脱下了警服。在搜查他的办公桌时,从抽屉里搜出了一大堆奖章和证书,这都是他从警二十多年来所得的。是的,自从他当警察以来,破获的案子无数,可公安工作就是这样,决不能因为你的赫赫战功而掩盖了你的罪行。
宋海涛被抓时,我也在场,当时我看着他被戴上手铐,很为他遗憾,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苦辣酸甜。我打算这起案子结束之后,就去进行心理健康方面的咨询治疗了,省厅已经专门为我们这些常年工作在一线,心理压力过大的民警开设了心理健康诊室,我发现我最近总爱动怒,情绪起伏不定,怀疑是心理健康方面出现了问题,当然这也可能是长期职业习惯所养成的,我不想被别人评价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其实我也渴望温情和爱,我也有一颗敏感的心,我希望通过诊治,能够让自己重新回归到正常生活中来。
窗外,已经响起了鞭炮声。虽然不是节日,但整个城市都在为张老虎犯罪集团的覆灭欢欣庆祝,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警察这个职业所带给我的深深责任感,我知道,虽然为了这个职业我付出了很多东西,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个月后,妞妞终于初中毕业了,她的中考成绩公布下来,她以20多分之差重点高中落榜,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我一点儿都不意外。我跟妞妞说:“没有关系,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次没有很努力,那么后悔还来得及,爸爸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高考的时候见。”
我托关系为妞妞办理了重点高中的入学手续,尽管花了两万多元的议价费,不过我知道这么做是值得的。我已经给她设计好了人生目标,那就是读高中,上大学,再找一个好工作,最后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我想作为一个父亲,我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了。
转眼进入冬季,天气转冷。妞妞跟我说:“爸爸,付辛要当兵走了。”我说:“那他走了你会不会想他?”妞妞想了想说:“会的。”
我说:“既然会想他,那就去送送他吧,顺便把你那些小哥们儿小姐们儿都叫上,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顿,爸爸出钱赞助你。”妞妞很惊讶:“爸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我笑笑说:“爸爸什么时候不大方了,爸爸只是不希望你做一个走错路的坏孩子而已,但是爸爸却希望你变得有情有义。去吧,玩得开心些。”妞妞“哇”地一声雀跃得跳了起来,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嘴里高呼着:“爸爸万岁!”然后拿着钱高兴地走了。
我坐上警车,巡逻在城市的街头,心情愉悦。局党委提拔我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任免令已经下来了,我知道对于我来说,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都还很长,我有信心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在未来的岁月里,注定了还会有更多的坎坷和挫折在等着我。不过没有关系,我知道这就是生活,对待生活只要你抱有一种真诚的态度,再多的困难都会挺过去。
我开着车子来到了妞妞的中学门口,那里有一家情缘酒店,我知道妞妞每次和同学聚会都选择在这里。我有意将车子停下来,熄了火,然后点着了一根烟,我猜想妞妞此刻一定正在和她的同学们做最后的话别,我没有闯进去打扰他们。过了没多久,我看到有几个孩子出来了,妞妞也在他们中间,孩子们互相挽着手,哼唱着青春的歌曲。在酒店门口,他们挥手告别,互道着珍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淌着泪水,一种感情被无限放大,我知道这就是青春,承载了太多值得珍藏的东西。
孩子们陆续散去了,妞妞一个人孤单地手插着裤兜往回去,边走边低着头踢着一个空矿泉水瓶,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摁了摁车子的喇叭,妞妞抬起头,看到了我。我向妞妞招了招手,她向我走来。我说:“走吧,爸爸带你去一个地方。”妞妞说:“去哪里?”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用车子载着妞妞径直驶向了看守所,今天是孙晶提前出狱的日子,我已经为她办理了保外就医的手续。
车子在看守所的大门处停了下来。我拿出电话,跟里面的同事通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们马上放人。
撂下电话后,我转头对妞妞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妞妞摇摇头。
我说:“今天是你妈妈提前出狱的日子,我已经托人给她办理了保外就医,她用不着再在里面待着了。”妞妞高兴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说:“不过爸爸有个请求。”妞妞说:“什么请求?”我说:“你猜猜看?”
妞妞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想跟我说,接妈妈可以,但是不能强迫你和妈妈复婚?”
我微笑了一下说:“不愧是我的女儿,居然知道爸爸心里在想些什么。”
妞妞撇了撇嘴道:“这次你就放心吧,你们复婚不复婚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们的,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哦?这次怎么变得这么开通。”
妞妞说:“本来就是,你不要把我的幸福与否作为你们复婚的理由,我讨厌你这样做。”妞妞的一句话,说得我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我的婚姻到底与妞妞有多大的关系,我还真说不清楚。
正说着话,看守所的大门开了,我看到孙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眯了眯眼睛,此刻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路旁的积雪上,再反射回来,熠熠发光。我想到若干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里,我和孙晶办理了离婚手续,然后各奔东西。生命的某些场景竟如此的相似,如今我们又重新见面,只是彼此之间的心态已经有了根本改变。
妞妞看到孙晶后,从车上跳了下来,嘴里大喊着妈妈向她跑去。孙晶向这边望了望,看到了我们,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迈开步子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