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雅来到温哥华后,和善良爽朗的丁伊娜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丁伊娜开朗,晓雅内向,但俩人都是善良真诚的人,很快就成了交心的朋友。
晓雅特别羡慕李大勇和丁伊娜的完美家庭生活,每次去两个人的家,都能感受到两个人的默契和爱意。
“伊娜姐,你都没和大勇姐夫吵过架吧?你们两个简直是太完美了。”晓雅羡慕地对伊娜说。
“嗨,妹子,你是不知道哇,咋没吵过架呢,没少吵,买辆新车还需要磨合呢,何况两个人,太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了,但我们俩结婚前把该吵的架都吵完了,婚前的每次吵架都为婚后的和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伊娜边说还边幽默地伸出了胳膊,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真的吗?想象不出你俩吵架的样子。”
“嗨,我脾气急,大勇脾气慢,但心细,我经常嫌他做事磨磨蹭蹭、磨磨叽叽,一言不合就骂他,但人家老先生也不和我急,慢工出细活地把事情做好,用事实向我证明。现在我们俩把对方都了解个底儿掉,比了解自己都了解对方,也越来越欣赏和接纳对方,这两口子过着过着,就过成了一个人儿。我俩就是两种性格的互补组合,就像齿轮啮合着前进一样,你会把他当作另一个自己,也是知己,两口子首先必须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兄弟,才能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哎呀,你看我,一不小心成婚姻哲学家了。”
“你说得真好,伊娜姐,你应该把你们的生活经验写成一本书。”晓雅由衷地说。
“嗨,我编程序行,写书可就不会了,每家都有自己的生活经验,说白了就是两口子一起使劲儿把日子往好了过;人和人之间就是两好并一好呗。就这两句话就够了。”伊娜笑着说。
伊娜还告诉晓雅,她和大勇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做错事后会受到训斥或者责备,这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我从小在非常严厉的家庭中长大,稍有疏忽和差池,招来的总是一顿骂,尤其是我妈,‘刀子嘴,豆腐心’,骂我的时候,句句扎心,虽然每次骂完我,我妈对自己暴风骤雨地发作都很后悔,但骂也骂了,我也只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但是自从和大勇在一起,我才发现,唉,我是可以犯错误的,犯了错误之后是可以不被训斥和责备的。大勇总是在我犯错后,说一句‘没关系’,帮我补救错误,还帮我分析犯错的原因,以便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我犯了错误后,比如上次在停车场把人家的车蹭了,第一个想到的人永远是大勇,我觉得大勇就是上帝给我派来的守护天使。”伊娜说到动情处,眼里有点泛起了泪光。
伊娜还说,大勇总是给她带来沁人心脾的温暖和呵护,他还总有办法让伊娜笑,那种发自心底的笑、无忧无虑的笑,让伊娜觉得这个世界因为有了大勇而美好、而温暖。
现在伊娜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大腹便便,很快就要生了。伊娜的脸上,洋溢着准妈妈的幸福。本来就光洁的皮肤,在婆婆精心的孕期食谱调养下,更显得红光满面。伊娜的婆婆柳阿姨特意从国内带了好几本书,里面有孕期食谱、产后食谱等等,柳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地为伊娜调理,伊娜每天上班的时候,就盼着下班吃婆婆做的饭菜,喝婆婆做的营养汤粥,一下班就立刻开车往家跑。李大勇和他的父母都对伊娜照顾有加、呵护备至。公婆的那种关爱发自心底,完全是把伊娜当作女儿般疼爱。伊娜在家庭温暖的笼罩下,性格也更加开朗活泼,一家人其乐融融。
“伊娜,快去坐着去,妈可知道,怀孕最辛苦了,有妈在,这些活儿都不用你管,晓雅,你是客人,你也别忙活了,快去坐着和伊娜吃水果,说说话。”伊娜的婆婆对吃完饭,准备帮忙把盘子、碗拿到厨房的伊娜和晓雅说。
“就是,就是,快进屋坐着,这有我们忙活就行了。”正往厨房端盘子的伊娜的公公也说着。
伊娜拉着晓雅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晓雅羡慕地对丁伊娜说:“伊娜,你的命真好,不仅有个爱你的老公,还有那么疼你的公婆,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
“拯救地球倒不一定,可能救过李大勇吧!哈哈哈哈。”伊娜说完爽朗地笑了。“是呀,我知道自己很幸运,我也很知足。这世间的关系,都是两好并一好,他们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们好。”丁伊娜带着东北口音幸福地说,“现在是我最困难和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待我,我都记在心里,等将来他们老了,我一定会加倍回报,也像亲生女儿一样,给他们养老。”伊娜接着问晓雅:“你婆婆最近对你怎么样,还在没事找事吗?”
晓雅低头不语,但脸上现出了忧郁的神色,一言难尽的悲哀全都写在眼底。
“你婆婆遇到一个你这么好的儿媳妇,一点都不知道珍惜。你要是嫁到别人家,婆婆都要高兴地把你这个才貌双全的女神供起来了。晓雅,你婆婆就是欺负你老实,脾气好,要是遇到我,她就不敢这样了。算了晓雅,别管你婆婆了,只要廖智勋对你好就行,就图他一个人吧。”伊娜安慰着晓雅。
晓雅沉默不语,此时的晓雅,心里已经不确定,廖智勋还是之前那个对自己无比关心体贴的爱人吗?还是那个自己结婚时要托付终身的丈夫吗?每次自己和刘春枝有不愉快时,廖智勋永远都是一边倒地向着刘春枝,他有时甚至明明知道刘春枝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来不帮晓雅说话。虽然事后廖智勋也会偷偷向晓雅道歉,但他每次在刘春枝面前的表现,却让刘春枝变本加厉。
夫妻间的感情也是靠一点一滴的恩情累积起来的,晓雅总是记得恋爱时廖智勋对自己的好,所以廖智勋现在对自己的不好,她都尽量忽略和忘记。可是回忆里的那些温暖,已经快被现实的冷酷抵消了,晓雅不知道这样冰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还是自己的余生都要这样度过。晓雅虽然并不想和婆婆成为对立面,但婆婆却永远把自己当成敌人,而廖智勋却永远站在婆婆的那一边,在爱情和亲情面前,廖智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亲情,仿佛他和晓雅的爱情在伟大的亲情面前不值一提,哪怕失去爱情,他也在所不惜。每每想起这些,晓雅的心疼痛不已。晓雅选择将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中,忘记生活中的伤痛,也不去和刘春枝计较。
但晓雅的内心深处,对丁伊娜和谐的家庭关系羡慕不已,她离开丁伊娜温暖的家,回到自己的家之前,暗自神伤。晓雅想起了潘美辰唱的那首歌,《我想有个家》:“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自从妈妈去世后,晓雅就再也没有体会到长辈的亲情关爱,父亲虽然也爱女儿,但有了厉害的继母和可以给家里传承香火的弟弟后,晓雅和爸爸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晓雅将近初中毕业之时,继母主张晓雅考中专或技校,赶快赚钱贴补家里。学习成绩优异的晓雅,那是第一次违背了父亲和继母的意思,偷偷报考了重点高中,父亲得知后,还狠狠地打了晓雅。
“你是越大越有主意呀?连和家里商量都不商量,就偷偷考了高中,不考中专,你说,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父亲手里握着鸡毛掸子问晓雅。
“就是,吃着咱们的,喝着咱们的,最后干什么都不和咱们商量一下,这个死丫头。”在继母的嘴里,晓雅永远是那个死丫头。
别的事情,晓雅都可以答应,都可以忍让,但在这件事情上,晓雅绝不退缩,她跪地苦苦哀求。
“爸爸,我当年就对妈妈的遗体发过誓,我长大后要当医生,帮着别的孩子救妈妈。爸爸,我求求你,你就让我上高中吧,我保证考上医科大学,上大学以后我就不再花家里的钱,等我工作了,我会好好孝顺您和白姨。”
父亲想到了亡妻,心一下软了下来,终于同意晓雅继续读高中。晓雅回忆着往事,再想想婆婆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晓雅的心都是凉的。晓雅特别向往李大勇和丁伊娜那样的家庭生活,一大家人相亲相爱,温暖、幸福,和钱财物质都无关。
讽刺的是,刘春枝也经常拿李大勇和丁伊娜来教训晓雅,说:“你看看人家两口子,比你们没大几岁,俩人一起工作还贷款,现在房子、车子、孩子都有了,再看看你们俩,要什么没什么,还有一个没个正经工作,上学、上学、上学,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晓雅从生命科学专业毕业的时候取得了全A成绩,在医学院入门考试MCAT中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还有她已经获批的移民身份,终于为她打开了进入医学院的大门。晓雅向医学院提出申请后,朝思暮想的通知书终于到了。晓雅兴奋莫名。
“智勋,我接到录取通知书了。”晓雅第一时间给廖智勋打电话,在电话里激动地告诉廖智勋。
没想到,电话另一端的廖智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我在忙,晚上下班回家再说吧。”
留下晓雅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曾经那么支持自己的廖智勋,听说自己被梦寐以求的医学院录取了,竟是这样冷冰冰的态度,连一句敷衍的祝贺都没有,晓雅从头到脚感到彻骨的寒冷。这还是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给她幸福和快乐的廖智勋吗?连自己的快乐,他都不愿意分享了。
廖智勋的心里则在想,晓雅一上医学院,意味着漫长的六年开始了,而且六年还是最少的,如果晓雅想拿专科医生的牌照,可能要八年以上的时间。
加拿大的医学院是四年制,毕业后授予医学博士学位,之后至少要在医院实习两年,才有资格申请考取家庭医生的牌照。
如果想成为专科医生,例如心脏科、肾脏科、妇科医生等,入院实习的时间还要多加几年,之后才有资格申请专科医生牌照。廖智勋想到这些实在高兴不起来,漫漫征途,他望而却步。他已经忘记了他当初承诺晓雅让她好好读书时的豪情万丈和肝胆相照。现在的廖智勋,满脑袋里都已经是对生活的斤斤计较,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答应让晓雅上医学院,简直就是脑子坏掉了、进水了。
已经是第二次来温哥华探亲的刘春枝,听到晓雅被医学院录取的消息,一肚子气。这个死周晓雅,不听自己的劝,不去找工作,赶快挣工资担保她和廖洪志移民,一门心思地要读医学院,耽误自己移民,耽误自己抱孙子,真该千刀万剐。刘春枝对晓雅的脸色更难看了。可恨儿子还没有下定决心离婚,他这么好的儿子,要让周晓雅拖累到什么时候?在刘春枝的心里,她从一开始就和周晓雅势不两立,她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要将周晓雅赶出廖家的大门。如果周晓雅顺从她的旨意,赶快找工作生孩子,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晓雅一门心思读书,也不生孩子,刘春枝更是火冒三丈,必须让儿子休了周晓雅。
“周晓雅,我们家智勋是上辈子欠你的了?这辈子来还债来了?读书读书,人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奔三十的人了,读书读个什么劲?真是有病,病得不轻!周晓雅,‘听人劝,吃饱饭’,你这个死倔的样子,智勋就该休了你。”
听着刘春枝的咒骂,周晓雅已经麻木了,她知道在刘春枝的心里,自己就像继母眼中的她一样,完全是个多余的人,完全是个累赘,是她拖累了廖智勋。正是盛夏,阳光明媚,晓雅却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刺骨的寒冷。
但生活还要继续,不开心的日子也要一天一天地过,晓雅继续着努力学习、勤奋打工的生活,让自己忙得像陀螺一样,就会忘记烦恼,忘记忧愁。有一天晚上晓雅在餐厅打完工,正在等公交车,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走了过来。
“Hey, Girl, How are you doing?”(嘿,女孩,你好吗?)说着,手还不安分地向晓雅伸过来。晓雅吓得撒腿就跑,男子踉踉跄跄地跟了几步,嘴里叨咕着:“Hey, Don't trun away, go home with me, Hey……”(嘿,别跑,跟我回家,嘿……)
个子高高的晓雅,又穿着运动鞋,跑得很快,终于甩开了那个喝得踉踉跄跄的色狼。晓雅竟然跑到了公交车的下一站。好不容易等来车,回到家后,晓雅把自己惊险逃脱的经历告诉了廖智勋,让廖智勋也颇为紧张,嘟囔着“温哥华的治安怎么越来越差”,不得不又不情愿地开始接晓雅下班,晓雅对廖智勋非常感激,又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刘春枝一看不高兴了,这怎么行?这不是又在破坏自己棒打鸳鸯、挑拨离婚的计划吗?刘春枝极力催促晓雅赶快学会自己开车,学会以后,晚上就可以开着已经下班的廖智勋的车去打工了,省得儿子接。
于是就有了廖智勋教晓雅开车的那一幕。而且那天刘春枝刚刚在家里兴风作浪地数落了晓雅的不是,廖智勋也开始觉得晓雅浑身不是,本来学车算很快、表现不错的晓雅,那晚在廖智勋眼里,也是无比笨的女司机。
心里觉得特别委屈的晓雅一路坚强地含着眼泪,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专心开车,但最终还是追尾了李天豪的玛莎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