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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若山沒有找到劉藍的下落,聽說是轉院了,他去了那所劉藍轉入的醫院,卻也沒有找到她。
山區與G城之間爆發的戰爭,仿佛一隻點著了引線的炮仗,引線在迅速燃燒,花火四濺,卻一下子被扔進了水裏,在爆炸的一瞬間,被瘟疫的大水淹沒,沒能炸得起來。人們普遍有一個看法:即便戰爭全麵爆發,也不會比鼠疫帶來的損失更慘重,能死更多人。
汪若山盡管還在尋找著阿玲,但他心裏知道,鼠疫阻斷了希望。市長在電視裏的講話中告誡市民,如果不采取嚴厲的自我隔離,G城即將毀滅,這比戰爭還要可怕。的確,戰火是能看得見的,但瘟疫是隱形的殺手,就像“二戰”時斯大林格勒的蘇聯狙擊手,給氣勢洶洶的德軍以巨大的心理威脅,人們不知道子彈會從哪個方向射來,也許一命嗚呼的時候完全是懵的。換句話說,還沒有染上瘟疫的人,總是心裏惦記著這件事。
無所事事的汪若山,去醫院當了誌願者。
醫院人手短缺,一些醫務工作者本身由於密切接觸鼠疫患者而感染了這種致命的疾病,許多人倒下了。
冒著生命危險衝到防疫第一線,倒不是汪若山有多麽高尚,而是因為他實在是沒有什麽能失去的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個活人,隻有待在最危險、距離生死關口最近的地方,他才能感到自己還活著。
盡管鼠疫給山區和G城以沉重的打擊,但它的消退也是始料未及的。G城的市民沒有急著慶幸。瘟疫雖然增強了他們得到解脫的願望,但也教會了他們小心謹慎,何況他們已經習慣越來越不指望短期內結束瘟疫。不過,大家都在談論這個嶄新的現象,而且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產生了迫切的恢複日常生活的希望。
死亡統計數字下降了。
曾經是鼠疫圍剿人類,現在是鼠疫被人類圍剿。但沒人敢掉以輕心,鼠疫時不時也會咬牙頂住,它胡亂鼓鼓勁便能奪去三四個有望痊愈的病人的生命。有不少人是不走運的,因為他們是在充滿希望的時刻被鼠疫殺死的。巫桑便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