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的肺不好,隻要天氣變涼,或覺得有點兒變冷了,第二天立刻會開始發高燒,並劇烈咳嗽,咳到好像快把胸部的所有器官都咳出來一樣。過了四五天之後,人瘦了一大圈,也不太咳嗽了。可是這不代表咳嗽痊愈了,而是因為用來咳嗽的腹部肌肉已經氣力用盡,連咳嗽都很困難了。還有另一個原因是,心髒非常衰弱,一旦咳嗽就會打亂正常運作,必須吃足苦頭才能止住再度咳嗽。也就是說,不咳嗽的原因是身體逐漸衰弱沒有體力了,證據就是呼吸愈來愈困難,必須多次急緩交錯地呼吸才行。
在病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以前,吉田以為這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又覺得“可能明天早上就會好一點兒了”,結果卻是違背了他的期待。想著今天就要去看醫生,卻還是白費工夫地忍著,總是嚴重得快喘不過氣時才去廁所,出於本能,被動以對。後來終於請醫生來看病時,已經異常消瘦,麵容憔悴,身體連動都動不了,不過才兩三天就長了褥瘡,弱不禁風。有時候他會幾乎整天嘴裏不停地念著:“這樣啊、這樣啊!”或是發出虛弱的聲音叫苦:“不安啊、不安啊、不安啊!”這種時候的夜晚,肯定會有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安,讓吉田衰弱至極的神經不堪忍受。
吉田過去未曾有過這種經驗,因此這時候最讓他焦慮的就是“不安”的原因了:到底是因為心髒非常虛弱,還是因為這種病的常見現象就是不安呢?又或者隻是自己過敏的神經感覺到了某種痛苦呢?吉田以幾乎動不了的姿勢繃緊了身體,勉強地用胸口呼吸。接著他又想:如果現在有什麽東西突然打破了這個平衡,自己會怎麽樣呢?因此吉田在腦海中很認真地回憶過去這輩子曾經遇過一兩次的地震或火災的景象。吉田雖然緊張,但仍不斷努力以繼續維持這個狀態,如果在這種宛如走鋼絲的努力中映出任何不安的影子,他必然會立刻陷入深刻的痛苦中——不過這種事無論吉田再怎麽想,由於他並沒有決定性的知識,因此不可能有解決的辦法。無論是臆測原因,還是判斷原因正確與否,結果都不外乎是源於自己的不安感罷了,最後當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可是吉田處在這種狀態下,他不可能死心,隻會增加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