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旅行者会研究前辈们的叙述,这样他就能知道怎样绕过死胡同,怎样不为琐事浪费时光,怎样找到使他感兴趣的事物,怎样找到非凡的景致。有些旅行者满足于这种间接感受到的旅行,他们引用约翰·拉什金的话:“总体上来说,阿尔卑斯山上所有的美景都可以毫无危险地让人欣赏到。知道这一点……真是太好不过了,山里所有最好的景致都在山脚下。”同样,马克·吐温也认定在登山杖上铭刻圣女峰[1]和马塔角[2]的名字,要比拿着这杖累死累活地爬上去简单得多。但我们还是决定先读书,再爬山,然后回来再读书。按照高楮维的看法:“夫目视外而心省内。吾以省内之心以照衡山,终得天下耳。”
我们先来看看如何心省。
在孔夫子编的那本古代典籍《书经》中有三处提到衡山,全都是在公元前22世纪。最早的一处是在“舜典”里面:“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3]在称颂大禹的时候,写到了九州:“海、岱为青州。”[4]还有关于大禹的巡游:“岷山之阳,至于衡山。”[5]
公元前100年左右的大史家司马迁也数次提到了这座山。最早是在《史记》第三十一章,述及公元前570年:“(寿梦)十六年,楚共王伐吴,至衡山。”另一本论述古代礼仪的《周礼》也从另一个方面讲了同一个故事:青州的守护山叫作衡山。司马迁在论及3世纪之后的秦始皇时,也告诉我们,他“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始皇帝的统一延续了约40年之后,他的帝国又分裂成为独立的王国,在秦朝土崩瓦解时,衡山王的头衔在公元206年给了吴芮。
在了解了这么多过去的历史后,我们转而去熟悉南岳的地形地貌。关于它的一幅“真图”很容易搞到,而且还有这样的好处,即只要把它带在身上,鬼、怪、虎、虫以及其他邪恶或者有毒的生物都不会接近和伤害你。当作为一个“扬子江上的扬基佬”穿越云南的时候,我曾遇到过神笔,章必成爵士[6]跟我谈起过神袜,而我已故的朋友柏格理[7]曾得到过一件神衣,一个无袖的背心,上面饰有纳西族文字,据说穿上后,妖魔鬼怪就不能入侵了。难道那些香客身上的围裙除了用来装施舍钱、香和冥钱的口袋,对于明显邪恶的东西还有某种抑制力?
带上五岳神图以加倍防范,对于很多香客来说,都是明智之举。据说这神图在各种药物熬成的药汤里浸泡过,以代表五类感官(常识不在其内[8]),其他省份的药商竞相求购,5年内至少得来一次,正如人所说:“这样就形成了5年一次的购买周期!”湖南并非沿海省份,我们也并不期望在南岳能够找到碘,中国人千百年来都是烧海草以制碘,用来治甲状腺肿。然而凝聚了22种药材,尤其是何首乌的名字那么有**力,我们不费神就知道很多人屈服于它的**,保证疼痛甚至**都会避而远之的。如果给另外的病人服用,一块根茎可以用很多次。因为在首位大清皇帝在任第八年的第四个月,黄药[9]才首次出现。在一次吵架和躲债的纠纷中,有人使用了它,结果服用者变得又聋又哑。不幸的是,有一道士将它挖出来以后又埋了下去,邪气也随之蔓延。人们上报给了当地知府,知府写了一篇驱魔文,并将之埋于地下。现在何首乌的根和那些邪气都再也找不到了。
拐杖被认为是对登山很有用的,有人建议使用生长于云深处的万年藤。我们没能得到足够的数量,以便给每个人都配上有节的万年藤手杖。
山上也长了些有用的东西。有一种毛竹可以用来做水管,它们有房柱子那么粗,最粗的直径就跟锅炉和水桶一般。跟这种巨人国[10]里的物种相对照的是一种小人国里面的东西。第二种毛竹生长在衡山水帘洞里面的石头上,高度最多不过两英寸,一旦被砍,马上就在原来的地方长出来。第三种毛竹的栽培方法很奇特,这种毛竹长老之后挖出来,砍下头梢,只留下一码长的竹竿,将各个竹节之间刺穿,再将三杯黄樟脑灌进去,顶端堵上,然后再倒着植下去,它就开始复活,第二年就能生长出许多子孙。这故事听起来有点荒唐,但西方有经验的园丁们原来也是以同样的方法来处理鹅莓灌木丛的。另外有一种树只要在半夜之后轻叩树干,就会流出大量的清漆。树干用小刀割开,从割口处流出的汁液就可以拿来做漆。应该每60天割一次,否则就不再会有汁液。
然而山上主要的树种还是松树,政府命令在上香的路上都要铺成林荫道,而且不允许破坏。不幸的是,从庙里偷东西做纪念物以及砍树求运气在这里已经蔚然成风;常走的道路都是光光的,虽然有人现在告诉我直到最近,南岳的大部分地区仍是被几百年的老林子所覆盖,而且有一些也保留了下来。靠近峰顶生长着一种很矮的松树,只有三四英寸高,叫作万年松,在冬天也不会枯萎。
既然我们是在描述衡山的植物,所以这儿还得提一下方竹;还有枫树、枫香树、樟树、香米,蕨粉、苦甘蓝、香菇和茶树。南岳茶树上的嫩芽要在谷雨(4月20日左右)之前采摘。
其他可食的植物及其配制好的半成品都有卖的。木耳是一种长在树上的真菌,常跟猪肉配在一起烹调,在婚宴、生日以及孩子入学时所办的拜师宴上这道菜都很普遍,很像英格兰的牛排和蘑菇。石耳的味道更加鲜美,从石头上采摘下来并晒干之后,当成杂货来卖,价格昂贵。它常和鱼丸在一起做菜款待客人,尤其当丈母娘招待女婿,或者行者离家去石耳的产地南岳山朝拜时,它更是最受欢迎的一道菜。罗汉球,又称夜挖根,不仅必须在半夜挖,而且在烹饪时人不能出声,因为它一听见人的声音,味道就会变得苦涩和不好吃,这时它就被称作鬼菜;但如果将其切碎,挤出汁水,再用文火炖烧,就会变得味道鲜美。我们并没有拿夜挖根做任何实验。说到毛竹,我们应该提一下,有三种东西是可以吃的:春笋在春季“茁壮成长”,挖出来晒干之后,可送给平原居民作为礼物;火腿笋长得很大,形状像火腿,烹饪的方法也像火腿;冬笋则更是美味佳肴,常被美食家们跟鸡肉、鸭肉或猪肉放在一起烧菜。山上并不种水稻,而是必须从平原进口,以供应大量的游客。
在详细介绍了各种食物之后,我们现在要讲述一下古人是如何通过拜谒衡山来修身养性的。关于这一点,顾璘在他写于1537年的《游衡岳前后记》里留下了一些可读性很强的故事,讲述他如何在衡山上逗留了10到11天,并不只是沿着山路跟别人走,而是像一名真正的登山家那样进行了探索。然而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克服困难,请看他自己的序言:
以都察院右都御史,建节抚楚。十有一月,巡方问俗,自长沙赴衡。
衡山图。源自方舆汇编《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第一百六十三卷
仲冬并非人们通常登山的季节,他在山上被大雪困住。要是能看见一位不苟言笑的御史在山上滑雪或玩平底雪橇,那场景该多有趣!现实远非如此。“从者执戟前后列行,续续如行蚁。”然而当他描写自己看到壮丽的冬季风景时的感受,以及这种感受如何达到**时,倒是显露出了极富有人性的感情。他从轿子上下来,“踏雪寻太阳泉,冻结不流,下循石壁题名”。好一个顾璘御史,我一定要找一下他刻下的名字。他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具有亲和力的自然个性,而这种同样的艺术感使得一位伟大的画家赵孟頫在一幅画于1300年左右的山水画上写下了下面这些诗句:
石如飞白木如籀,
写竹还应八法通。
若也有人能会此,
须知书画本来同。[11]
那位右都御史留宿在靠近衡山山顶的地方,尽管狂风把上封寺的门窗刮得嘎嘎作响。第二天早上,他穿着狐皮裘服登上了高处,极目远眺那儿的风景。“由于北风很大,中午没有出汗。”我们还是用他自己的话来描述吧。
劲风终夜,震撼户牖。僧云四时长然,虽盛夏亦拥衾,当昼无汗。
一个香火很旺的南岳神龛
接近南粤山顶的南天门。站在门右面的是个和尚,站在门左面的是大学生肖某。这张照片是在有雾的时候曝光拍摄的。盖洛 摄
我可以为此作证,因为我们是在“盛夏”的时候去登衡山的,风照样把门窗吹得嘎嘎作响。至于和尚在任何季节都不出汗,我们也完全相信,因为他们既不在田里干活,又不在屋里纺纱。御史的笔记告诉我们,他在各个寺庙里都做了通常的祭拜仪式。这本笔记是否专门编来给公众阅读的?塞缪尔·佩皮斯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一切,他对于布道文、戏剧、造船、女人、衣服和音乐的看法,尽管看上去像是一个奇特的大杂烩,但他至少还是经常去教堂,而且丝毫没有怀疑他这样做是否跟他生活中其他的事情不太合拍。但是顾璘御史的笔记中并没有东西可以证明他的感情是不真挚的;他在山上进行探索,并登上最高的山顶时是真诚和热情奔放的,而且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欣赏真正的美景,这跟拉斯金的观点大相径庭。在山上的另一处地方,他“俯视四极”。另一方面,他经过“灵岩怪石僧寮佛宇;深者仅托涧阿林坳之间,可一睹而穷”。在他的书中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动人和富有诗意的描写。
有溪迢迢,夹崖而出,触石澎湃,声自远至……积雪缟地,间有山茶杂生,含萼未吐。
有一天,他爬了20里的山路,直至精疲力竭,走不动为止。但他很高兴能在一个空房间里借宿,并且在瀑布声中安然入睡。他翻过了西山,过了南台,最后终于看到了山下的平原。在那儿,他就像罗得的妻子那样回头望了一眼,[12]“我看到了一个树木繁茂,翠绿欲滴,无边无际的世界”。
那是一次少见的热爱大自然者的访问。普通的香客来衡山时都是沿着一条标志显著的路去看老一套的那几个景点,在八月里花不了一天就可以从山底登上山顶,然后再下来。我们自己的衡山之行虽然没有因拜泥菩萨而分心,但却因观察那些香客本身而变得活泼有趣。在从长沙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些香客,但也有普通的旅人。就是在山脚下那个有很多寺院的集市城镇,也有一些赶集和做普通生意的人。还有旅游观光者。英国的切斯特无疑有在大教堂朝拜的访客,但它还有比这多20倍的人是来观赏罗马人建造的城墙和古色古香的街道的。即使没有那些朝圣者,它也会是一个繁荣地区的商业中心。南岳街这条位于衡山脚下的祭拜街也是如此。然而在我们即将踏上的那条神圣道路上,促使每一个人去走那些石阶和爬那些斜坡的只有一个目的——祭拜。
正是这种目标的一致性将大多数的区别都扔到了一边。“香客们”的极端热忱暂时消除了社会地位和财富的差别,这就像是在政治运动中,百万富翁跟乞丐可以在一起游行。观察虔诚的香客人流就是观看各种不同的人都被吸引到这儿,并在这一天里被最深层的生活和宗教力量团结到了一起。人流中会有强烈的性格对比,占绝大多数的真诚信徒中偶尔也会有一些可笑的人物,少数滑稽的角色,但很少会有坏人和危险人物。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我们全天都是在一个办得很好的斯图尔特圣经学校度过的,这个学校很明智地设在离南岳街西面大约3里处。第二天早上乌云笼罩了群山,那72座神圣的山峰几乎都看不见了。但是似乎没有必要等待那些乌云在某个不确定的未来散去,因为相传南岳能“藏匿风雷”。所以我们的轿子被抬了出来,它们盖着的油布被掀开或者拿掉,以便使我们在上山时能够尽可能地饱览周围的景色。在穿过了长着藕、大豆和因灌溉而显得葱绿的草的田野之后,我们在早上6点之前就进入了神街,并且穿过了一个牌坊,上面写有四个大字:
天下南岳。
进入官道的入口处有一座引人注目的桥,而且那桥故意修得那么陡峭,以至于所有抬着人的轿子都过不去。所以每个人都必须先学会谦卑这第一课,下轿并步行穿过那个很大的寺院。就像是在安纳斯的时代一样,这儿的寺院里也有许多卖纪念品的店铺;但是这儿也可以看到一个奇特的妥协,因为寺院的一边是给佛教徒的,而另一边是给道教徒的。想象一下在希伯伦也能够有这样一种友好的安排,即让犹太人在一边出售大卫的盾牌,而穆斯林则在另一边卖亚伯拉罕坟墓的模型!我们并没有在那儿逗留,以拍摄精美雕龙石栏杆的照片,因为轿夫们已经在寺院的后门等我们了。
主路上的石阶是用巨大的石板整齐地铺设起来的,每一块石板都有整个路面那么宽,人的脚走在上面感觉很舒服。一条山涧的溪流在主路的一边哗哗地流淌,为所有能够听得见的耳朵都提供了音乐,并为诗人们提供了灵感。几年前,有一场森林大火将山坡上茂密的树林烧了个精光,有一个政府的苗圃正准备在山上重新造林。与此同时,勤劳的庄稼人在肥沃的土地上开垦了一块块的棉花地。轿夫们建议我们于早上6点40分时在一个被和尚们遗弃的寺庙里歇脚,那儿有一个引人注目的红色大象,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世间无双。
这也许是在提醒人们关于法显和尚骑着一头大象从印度来到中国的故事。在旁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位尼姑在料理她的花园。她住在那儿是因为这只大象吗,或是为了风景,或是为了能在这儿卖水果给口渴的香客?她告诉我们说,还有其他九个尼姑住在这座山上的其他地方,并且哀叹香客来得越来越少了。原来为了防止有化过装的士兵,当局下令那一年不准上山祭拜,但显然这个禁令没有得到彻底的执行。我问一个香客,他为什么要来朝圣。“因为我妈叫我来的。”来干吗呢?“求福。”他回答说。“求”就是恳求,“福”就是祝福,即他希望在访问了红色神祇的所在地之后能得到一些物质上的好处,以作为报偿。这儿果真是一个红土壤的地区。这会使一位学者想起约瑟夫斯[13]的说法,即世上的第一个人名叫亚当,因为他是用红土捏成的,他还补充道,“因为真正的原始土壤就是这个颜色”。
南岳的一个放牛娃。盖洛 摄
在攀登南岳的香客路上。盖洛 摄
到了早上7点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城镇,走了一英里半的路程,并且已经到达了送信山。这是指土地神带给山顶上神祇的信吗?这儿的神龛并不算太多,但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相貌狰狞的偶像,而且上面还有一株葱翠的松树遮阴。有一位女神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问了三位和尚之后,我们才知道这是一个供人祈求生子的观音庙。由于来拜佛的人太少,所以这三位和尚都在忙忙碌碌地推销这个地方,一个在捶鼓,一个在敲钟,另一个在念经。他们说不出去年共从观音菩萨那儿求到了多少婴儿,当然他们最好是能提供那些祈祷者感到满意的证词。这里和尚道士的欺骗伎俩应该受到最严厉的谴责。到了8点,我们进入山上的一个小村庄,那儿有人为香客们制作一种特殊的饼。人们又向我们哀叹这一习俗正在失传。我们后来听说,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所有的虔诚都可以在山脚下的寺院里献给菩萨。
就在这儿,我们辞退了一直不断地在抱怨的那些轿夫,并且雇用了一批更为强壮的轿夫。我们注意到下一个寺庙是胡椒竹寺。一年前的一场暴风雨摧毁了这座寺庙的大部分砖石结构,由于香客不多,所以也没有必要去修复它。再往上一点,是一个过去的道教学校,现在这所房子已经被学生们抛弃,一位尼姑住了进来,有两名道士就在附近的一个关公祠里修炼!轿夫们向我们讲述了那位尼姑的贫穷,去年她甚至连饭都吃不上,假如香客们都像我们这群人那样对于这种明显的暗示无动于衷的话,她也许可以去做一些更有用的事。
手上拿着焚香,一路念经的南岳香客。盖洛 摄
早上9点的时候,我们离山顶只有10里路了。然而当我们快要到达铁寺时,雨终于从天上落了下来。庙里有四个和尚供奉着一个菩萨,而那菩萨一定有一颗铁打的心。我们并没有去检查那四个和尚,看他们是否每人都有一条铁打的腿。从前有一个装了一条铁腿的道士登上了山顶,去看日出。他望着天喊道:“云海涤清了我的心!”我们倒想看一下,在那之后云的状况到底怎么了!再往上一点,有一位道士在那儿修炼了30年,这可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但他的时间也许是用来满足人生两个最大的欲望:长寿和财富。而得到这两者的过程就是要去隐居,一般都是到一座圣山里去隐居。雨越下越大,雾越来越浓,风也几乎变成了狂飙,当我们在10点过一点来到南天门的时候,很高兴能在那儿避雨。那儿的道士很快就让我们的轿夫喝得醉醺醺的——因为这庙观就像是一个酒馆,接着就来跟我们说长道短。一个月以前,这儿下了一场从未见过的暴雨,这庙观差点被毁于一旦。他们正在筹款捐30个22英寸长、14英寸宽的铁瓦当来修复庙观的屋顶。每人只要捐一元钱,就可以把他的名字刻在那些铁瓦当的上面,还可以刻在一个巨大的石碑上,石匠们正在制作那个石碑,显然是为了用来引诱香客们捐钱的。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收入来源,而且可以财源滚滚,只须用几根铁钉去固定旧的瓦当,这样铁锈和大风就可以使道士们每年都向香客们募捐。这些道士必须未雨绸缪,因为到了冬季,那儿就再也没有人去了,道士将会关起门来,蹲在火炉前烤火。要是天气好的话,我们也许能够像门柱上刻着的一首短诗那样去做了:
云笼雾罩在南天,
俯瞰山峦和五江;
历历在目如图景。
重重叠叠上层岩,
行到九重云霄外。
我们无疑是这样做了,可是云层有效地挡住了我们的视野,使我们看不见湘江上的五大美景。雨越下越大,我们不可能再沿着那石板路往前走了,所以当道士们说这儿就已经是山顶的时候,我们听了很高兴。其实这儿只是山顶的一部分,而不是真的山顶。我们本来还想往前走的,但是浓雾和瓢泼大雨,以及那一阵阵的狂风,终于使我们决定下山,因为我们已经几乎做到了计划要做的一切。我们无疑还不时地从野猪身边经过,它们在晚上用獠牙去拱地瓜,其破坏力是如此之大,和尚们不得不雇用乞丐来敲铁罐,把它们吓跑。
从雾阵中钻出来之后,我们来到了一个视野极为开阔的建筑,萧书生曾经在这儿生活过4个夏天。从这儿可以将山脚下的平原一览无余,并且还能看到湘江的5个弯头。再往下一点就是半路亭,有8个道士住在那儿。他们也伤心地告诉我们,香客们逐年减少,回想16年以前,那时候的香火有多旺盛啊。现在的民国似乎不再需要那些旧习俗了。他们坚持说自己不知道在山上住着多少和尚和尼姑,但在追问之下,他们就说有大约30个刚入佛门的和尚在山上修行。跟这些道士在一起的有一位十分有趣的客人,那是一个拥有魔杖的道士,为了能够求得这根魔杖,他还专门去了四川的佛教圣山峨眉山。这根魔杖很长,有到他的眼睛那么高,预示了他将会长寿。在魔杖的底部包着五种不同的金属,象征着宇宙间的五种元素。然而他并没有解释它的特性、魔力和象征意义,只是说这过去是一根万年杖,现在则是他的第二生命。它花了他五个大洋,但他无论多少钱也不会把它卖掉的。他倒是有一些自己配制的药,包治百病,并且愿意卖给别人。
有一个悬崖地势十分险要。在它的顶上长着一种柔软而细长的草,可用来编席子。有一次一位男子走得太靠悬崖边上了,结果踩在滑溜的草上面,掉到了几乎600码以下的山谷里,但他却安然无恙。这马上就证明了这种草的魔力,而现在采集者无所畏惧地前来采集这种龙须草,并用它来编织进香袋。然而我们发现住在最近一个寺院里的和尚对于这整个故事一无所知。也许这是一种故意不承认对方的做法。
在下山的路上,我们看到一些香客怪异的头饰,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我们处于上方,所以当他们吃力地从下往上爬时,可以把他们的头饰看得很清楚。有的人把他们的头发卷成了螺旋形,就像是螺纹从左到右的贝壳,似乎跟太阳每天在天上所走过的路线有着某种神秘的对应性。然而这原来是为了纪念乔答摩的发式。佛教对于这个具有更古老信仰的南岳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影响,真是令人感到奇怪。
我们并没有在每一个神龛前都停下来朝拜,所以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斯图尔特圣经学校,即跟一位上山进香的香客花了差不多的时间;但我们看到了许多典型的事例,后者显示出人民深层次的需求和他们对于解决这种需求之旧方法的不满。希望圣经学校能够抓住那些正在寻求信仰的人,并且向他们指明真正的朝圣者道路。
南岳庙。香客们用铜钱在汉白玉丹陛上磨擦,以求好运。盖洛 摄
上南岳去烧香时所穿的香客围兜。盖洛摄于南岳山脚下
[1] 瑞士中部偏南的伯尔尼山区中的一座山,海拔4160. 8米。
[2] 位于意大利与瑞士交界处的奔宁阿尔卑斯山脉,海拔4481.1米。
[3] I. l,iii. 8.——原注
[4] II. L,vii. 46. ——原注
[5] III. 2,i. 4. ——原注
[6] 章必成爵士(Sir Montague Beauchamp,1859—1939)是英国内地会的传教士,著名的“剑桥七杰”之一。1885年来华传教,1939年死于四川保宁。
[7] 柏格理(Samuel Pollard,1864—1915)是1884年来华的英国内地会传教士,后来又分别隶属于圣经基督徒会和循道合会。
[8] 在英文中,“常识”为“common sense”,“感官”为“sense”。
[9] 常被误认为是何首乌。
[10] 原文是Brobdingnagian,为英国作家斯威夫特所著《格列佛游记》中的大人国;相对的是小人国,即Lilliput,见下文。
[11] 赵孟頫的这首诗是题在他的《枯木竹石图》上的。参见王镇远:《中国书法理论史》,合肥:黄山书社,1996年,第316页。
[12] 罗得(Lot)是《圣经·旧约》中一个著名人物。他带着妻女逃离即将毁灭的索多玛城,他妻子因回头探望而变成了一根盐柱。(《创世记》19:26)
[13] 约瑟夫斯(Flavius Josephus,37—100)是著名的犹太历史学家。他曾于93年发表了长达20卷的《上古犹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