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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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歌离开他半个多月,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郭文良又接手一个新案子,是一桩贪污案。这个案子是检察长亲手交给他的,老周知道后很吃味,但也没办法。郭文良一调查,发现案子不大,背景又与阿强那桩类似很复杂。他的手机多忙,也始终给美歌留着一个空间,就专等美歌那“喂”的一声呼叫,可又几天过去了美歌依旧泥牛入海无消息。无奈,郭文良给美歌的舅舅打电话。这位开发总公司的总经理用领导的口吻说,美歌上厦门出差去了,在那里有我们公司的一份产业。郭文良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总经理不高兴地说,我们公司在厦门的产业遇到一些麻烦要处理完才能回来。文良呀你不要只管案子,要多关心关心美歌。她走的时候我发现她脸色不好,而且没有笑容。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检察院或者法院的人,对谁都是一本正经的好像谁都是嫌疑犯。只要是领导,你们就怀疑,是不是受贿,会不会贪污。我在公司担任领导这么多年,我就两袖清风。你可以随时来检查我的账目,我举两手欢迎。郭文良耐着性子听完,他对美歌这位舅舅极不感兴趣总端着个架子,比美国的电脑老板盖茨都牛。

郭文良始终陷入对美歌的回忆中,回忆她的每个细小情节。夜里不知几点了,郭文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起,他以为是美歌打来的忙接起话筒。一听,是检察长打来的。检察长很抱歉地说,本想等天亮了再叫你,可是我睡不踏实。文良啊,机械厂供应站计划员徐照那个案子有没有进展?徐照的婆婆是个三八式的老干部,在市委组织部担任了二十几年的部长,提拔的人现在都是市里的尖尖儿。那老太太可太厉害,东托西托凡是我认识的人都找到我求情把我搞得焦头烂额。郭文良说徐照和数十个单位业务上来往不正常,估计受贿数目不小啊。检察长叮嘱说,你有没有底有底就传讯她没底放放再说。郭文良想想有底。不知道您有底没底。检察长说,别给我卖关子了,咱们干的就是得罪人的这行不管那么多,你只准成功,不能失败。你要败了,徐照的婆婆得把咱们检察院拆喽。郭文良对检察长说,我还有个事汇报。检察长笑了,你是不是说阿强的案子?郭文良一惊,您怎么猜到的?检察长叹了口气说,阿强的案子不那么简单,看起来是一个流氓团伙,可背后就是政治的较量。再说阿强,毕竟是他惹的祸,但他没有把单国安置于死地。车夫判死刑也对,死缓也不是不可以。郭文良插话是不是和法院有什么协调?说完,他后悔了,怎么会对检察长说这句屁话。检察长沉了沉说,都是国家执法的机关,有牵制但更得配合不说了。郭文良不死心,又追问道黑子的事您知道吗?他是首领。检察长说交给公安局吧黑子是个首领,但毕竟不牵扯什么背景,他也属于刑事犯罪。说完,咔的放下电话。

郭文良用冷水擦擦脸,他看看表,天快亮了。

又是一个电话,郭文良拿起话简,是老葛打进来的。老葛慢悠悠地说,车夫给于红的信给了吗?郭文良想了想,我让美歌给了于红。老葛说,明天我去拘留所见车夫,他上诉高法,我有些材料还要核实。我准备带于红去见他,已经和拘留所的所长商议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幸亏这所长是我的一个朋友,要不然门也没有。郭文良为老邻居的行为所感动,他说,我会通知于红的。老葛说,当个好律师很难,我准备不干了。现在公证处的活儿也很多,我现在人手紧得很,司法局又不重视我们。不说了,我发现人老了牢骚也多了。

郭文良一早就敲开了于红的门,于红披着件浅蓝色的睡衣,里面的乳峰随着扣子的松散,晃来晃去。她没有化妆,眼圈儿还显得发黑平常唇的艳丽也被一种平淡代替。郭文良觉得于红不那么鲜艳,还惹得两个男人为她入监狱。于红困难地辨别出眼前是她十分熟悉的郭文良,这个总在她望远镜头里出现的男人。她有些愕然,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

你找我?

美歌给你车夫那封信了?

于红摇摇头。

郭文良懊丧了,美歌那天晚上去于红家,完全忘了去送那封至关重要的信,而是情切切地拿望远镜去窥视自己。他简单地把车夫信的内容重复一遍,竟然没有丢掉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

郭文良说,车夫的律师希望你能见车夫一面,这样对车夫的情绪也是一种安慰。你可能知道了,中法判车夫死刑。这可能是车夫的最后一个请求。

我不见。

郭文良用恳求的言语说,你见见吧,这是对一个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最后的安抚。

于红没说话,她敞开门然后到自己房间去穿衣服。留给郭文良的话是,你进来坐坐,等我穿上衣服,再考虑。郭文良好奇地走进过厅坐在沙发上。这时,里屋传来音乐声。是小提琴节奏很缓慢很有煽动性。听了一会儿,郭文良觉得是一个女人在倾诉,在夜里表达自己的孤独,然后和月亮和星星对话。风在身边任意吹拂,把她的裙子撩起来,一条长长的腿被夜风浸泡。想着于红走出来。她焕然一新,一件黑色的皮裙罩住她的摇曳的腰肢,那双反叛而漠然的眼睛毫不掩饰大胆恣意地审视着他。郭文良觉得眼前这女人变化的惊人,那绝对不是一张普通的脸,她的每一种表情都能反映出来她思想的个别。于红平静地说,我答应你去见车夫,但不会和他说什么,或许让他吻一下。你们不要把我想象得很坏,我只是一个爱生活的女人,需要男人照顾,我更多的时候觉得寂寞但我还是希望我能得到你这样的男人的尊重。男人的爱慕,我觉得多半是虚伪,更多的是想和我上床。我也只能虚伪他们,我为的是赚钱。我总强迫自己适应生活,但我恐怕无法强迫自己虚伪我希望你能到我的里屋来,看看你房间窗户,美就是在那里看到你们的。

郭文良像个乖孩子,走进于红的里屋,走到窗户前,他惊讶地张开嘴,自己家的窗户就这么**在眼前。自己的所有隐私就这么光天化日地摆在人家面前。突然,郭文良身上发凉,他好像被人脱光了衣裳。他回过头,于红羞愧地亮出眼神。郭文良问,你以后还会再看我们吗?于红抿着嘴唇说,我希望你把窗帘拉上。人的隐私是需要自己保护的。

第二天的大早晨起来,老葛的电话就打过来,老葛说,感谢你让于红和我去,在所长和那么多警察眼前,于红吻了车夫。车夫这个即将走向死亡的囚徒像孩子一样在哭泣谁劝也没用。我发现于红也流泪了,简直不可思议,亠个摩登女郎和杀人犯竟然那么浪漫。车夫终于坦白出黑子这个名字,是黑子给了单国安致命的一棍子而不是阿强。我已经记录在案准备在省高法上说清楚。郭文良提醒说,车夫别是脱逃责任吧毕竟那几下子是他亲自砸的,医院都有诊断。老葛笑笑我是有分寸的,能听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刚放下电话,新的电话又追过来,郭文良感觉是检察长的,因为今天就要提审徐照。一接电话对方是一个甜蜜蜜的声调,刚才是跟谁打电话,总占线。郭文良听出是渴望已久的美歌,他有些激动,但还是稳稳心说检察长,你为什么才打电话来?美歌说,我有个案子想请你帮忙,这是一个受贿的案子。我们公司在厦门的房地产遇到麻烦,这的分公司经理给公司贡献很大,受贿的项目就是一个空调器和一个摄像机价值在三万元左右。他一被审查,建筑工地上的人都慌了,什么也干不下去。行贿人手里也没把柄,就是企业有几个人想搞他,而且他得罪了检察院,检察院想插手。

郭文良不解地问我去能做什么,厦门我也没朋友帮你。美歌说你着什么急啊,我请到一个律师这个律师没有把握。我想请你模拟一下当地检察官,你们检察官都是一个脾气,都觉得自己是老大典型的官商的作风。郭文良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火,他极力婉转地问,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在发泄上次对我的情绪。美歌笑着说,上次的事情我好好想想,不能说原谅你,但不如走时那满腔的愤怒了。男人常在河边走,肯定鞋会湿的。我了解了,你说琴的事是真的,你没有对我说谎。这次真的想请你来你也该散散心。我和你结婚四年,结婚第二天,你就办案子,咱们哪都没去过。厦门也很好玩,气候正是温暖季节。另外告诉你,我这里有个叫黑子的帮手,为我做了不少的事。郭文良惊讶地问,黑子,是不是跟阿强那伙的。美歌说,我不知道阿强不阿强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老乡,而且他在建筑方面很精通。郭文良几乎喊起来,对,黑子在建筑业有一号呢。美歌说,你别破坏我的工地进度,黑子确实有一套建筑绝活。他也知道车夫这个人还有你的案子你来就是了,但不许惊动黑子我正需要他。

郭文良打一个激灵,屋子好像晃了晃,郭文良坚持着没倒下。脱口说道,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他对我有利!美歌懒散地说,那是你的案子你不来,他也可能就不和我打招呼走了。郭文良急忙提高了嗓门,我会去的你等我几天。你得防备黑子,他人黑手也黑,毕竟是个杀人嫌疑犯。美歌温柔地说,你到厦门来时,我会到车站接你。

郭文良兴奋地在屋里走着,他没想到黑子会在厦门出现。可他知道这时候去寻找黑子是不现实的,还需要等待时机。他不想在自己办的案子里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