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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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驚人的巧合,也應驗了我爹的說法。

深秋,一向健康的我爹突然患上了大網膜癌。他知道後執意要回一趟老家河北省的安平牛具村,我勸阻不了,就跟三哥商量。三哥含淚說:“就依咱爹的吧,你跟著咱爹回去。”

兩天後,我跟劉主編商量,從報社借了輛小車,載著我爹奔赴安平牛具村。一路上我爹很興奮,不住地和我們講前麵是哪兒,他在哪兒打過什麽仗,說得有聲有色。司機對我悄悄說:“老爺子的記性太好了。”

回到家,我遠方的叔叔嬸子都出來接他,都說我爹的氣色還不錯,還是共產黨的大官,是不是在城裏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了。我爹說:“你們吃啥我就吃啥,你們放屁我也放屁。”鄉親們樂著,遠方叔叔說:“村裏人都說您是地球的名人了,敢情是吃靈丹妙藥的事。”我爹住下以後,吃的都是新鮮的玉米餅子,黃澄澄的稀粥,熬的菜沒有多少油,不誇張地說,咽下去嗓子眼都不痛快。我怕司機委屈,就跑到縣城買了一兜子香腸醬牛肉熏雞什麽的。我爹看出我的心意,對司機說:“對不起,我就愛吃這些。”司機不好意思地說:“您是大領導,還吃得了這個嗎?”我爹笑笑說:“我是農村人,吃這個就蠻不錯了。”

我問我爹:“您進城以後,有沒有改變自己是個農民的想法?”我爹搖著頭回答:“我從來沒想過改變,牛具村給我的生活烙印太深刻了,你爺爺死得早,你奶奶拉扯我長大,哪個叔叔嬸子們沒給我吃的?小時候我怕冷,家裏沒錢買取暖的,那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樣。我跑到羊圈裏抱著羊倒身就去睡,羊局屎就扃到我身上。

轉天的傍晚,我爹借著清閑到村裏走走,上了年紀的人和他打招呼,熟得很。他對我說:“我小時候就愛熱鬧,誰家的閨女出閣了,誰和誰打起來了,我都跑去摻和廣村裏修繕一個老寺廟,我爹走過去看著一個個佛像,村長跟過來說:“把您也捏成泥人,在廟裏擺著吧?也讓我們給你的泥人燒燒香。”我爹說:“那不行,我是共產黨員,又不是菩薩。”村長說:“那就光給你擺上,不燒香行不?就算讓老百姓們看看您,供供您,也挺好的。您可是我們牛具村的榮耀啊!”我爹說:“我就要死了,你們讓我清閑清閑吧。”村長不好意思地說:“您長壽您長壽。”我爹問村長:“我師傅瞎老廣的房子還在嗎?”村長想想說:“還在,有個九十歲的老寡婦住著,據說是您師傅的表妹。”我爹高興地說:“讓她住,你們千萬別攆人家。還是那句老話,需要多少錢,我拿。”村長慌忙說:“哪能讓您破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