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一个孩子除了在校学习数学、语文课本外,还可以学习书法、绘画这样的才艺,就像不知道外面竟然还有比超大城市天水更大的城市一样。
这种认知一直持续到来北京。
2005年我进京上大学,从西北边陲小镇一下子踏进繁华帝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渺小到已经没有了存在:求学生涯一路高歌,到了大学才发现同学个个多才多艺,而自己这个所谓的好学生却没有一点特长。
当时,挺难过的。
大一那年,抑或是离家太远,加上各种不适应,空前迷茫,很苦恼,也很消沉。
一次,给父母打电话,抱怨自己受的教育不好:“你们也不重视我的教育,现在好了,在北京这种地方简直一无是处。如果你们稍微重视一下我的教育,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会放羊、种地,连个资以报社团的才艺都没有。”
我几乎是哭着向大大说这些话的。
大大的回答我至今记忆犹新:“你幸亏生在了放羊娃的家庭,生在好家庭,估计连个一般大学都考不上呢,还政法大学!”
大大的话暗含了一个无法逆转的假设,让我无从回驳。因为,时光不可能倒流,而我这辈子已注定生在了这样的家庭。不过,就算真生在一个重视教育的家庭,会不会真的像大大说的那样连个普通大学都考不上?谁知道呢。
也许是真的,因为,无法验证。所以,我死心塌地接受了自己的出身,以及成长过程中那些宿命般的注定。
作为一个从书画大县走出来的女子,对这两种艺术形式的无知是我一生的遗憾。
是的,秦安县是个书画大县,生长在那里,骨子里会不自觉熏染上墨香。在秦安,无论官宦巨贾,还是寻常百姓,家中都有挂字画的习惯,且一般都在最显耀的位置。几乎每户人家的上房里,一张八仙桌、一座土炕,是再简单不过的人间烟火;在这简单的人间烟火里,就算空间不太宽敞,甚至逼仄,但一定会有一幅中堂悬挂当庭,把传统的耕读文化诠释得淋漓尽致:看着中堂长大的人,走到哪里,骨子里都有“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印记。
字画文化可谓秦安人生活中呈现出的最大艺术形式,闪烁在艺术家笔端,深入到寻常百姓心中。喜欢字画跟学识的有无和高低不一定有关,但与根植在人们心中对文化的景仰与渴慕情怀紧密相连。现在,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渐宽裕,书画艺术作为充盈人们精神生活的方式之一,更加繁荣。无论是专业的书画家还是业余的书画爱好者,痴迷书画的人越来越多。水墨为友,丹青做伴,古韵今风,一地书香。各种官方和民间举办的作品展也遍地开花;尤其是逢年过节或庙会期间,书画文化俨然一道亮丽的风景,不但本土书画家群集泼墨,更有从全国其他地方远道赶来交流的书画家。
不可否认的是,如今社会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物欲一天比一天膨胀,人们的兴致爱好更加趋同化,追逐名利成为一种时尚,而静守自我被看作另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字画文化尚能在一个县城如此昌盛,活跃在人们生活的舞台,真是可爱又可敬。
不管将军还是教师,无论就职机关还是耕耘阡陌,也不管耄耋之人还是驹齿未落的孩子,对书画的钟情成为独特的生活风趣,在琐碎的光阴冢,执着于笔墨纸砚,渐渐成为自己的人生品格。
任何一种文化都是承前启后的。
当文化成为一个地方发展的圭臬时,这个地方在经济发展的同时,骨子里也是有贵气的。而书画家,几十年如一日沉浸在笔墨间,对一方书画文化传承做出的贡献,则是对这种贵气的言传身教。
书画可以让人的心灵素净,在浮华的尘世中,给心灵一份净土,繁华当中,静守一份安然。足矣。
可是,我对书画却是无知的。虽无知,会卑微到没有自己,但书画就像一个前世未竟的美梦,走到今生对我依然不离不弃;我对它,更是从小莫名地痴爱和崇拜,有着十二分的亲近。
小学时就省下零花钱买来笔墨纸砚、字帖和蜡笔、水彩笔等,然后,开始临摹、描画,竟也像模像样,尤其是坐在自家花园中,画在本子上的月季花,鲜活且有灵。然而,终究囿于教育条件和个人资质,到底没写出什么成绩,画出什么成绩。
不会写,不会画,但喜欢看各种书画作品。
只要看见它们,就好像近距离地看着爱慕到骨髓的俊朗男子,很想上前来个亲密的拥抱,却终因自惭形秽而止步。尽管如此,我依然爱慕着。这种爱,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可以是有来由的,也可以是没有道理的,全凭自己的一份欢喜和执念了。
因为自己业余喜欢写作,也爱看书画作品和关于书画的书籍,时间长了,发现书画和文章作为两种艺术表现形式,它们有着相通之处,那就是“内心枯槁者,笔头必不温润;人格丰赡者,文字常不浅薄”。
如此一想,就不那么遗憾了,就安慰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