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龍文集 第4卷 空洞

19 愛的自然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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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的還是焦最嬋,剛生完孩子不到半個月,按農村的習慣還不能下床呢,聽到了丈夫跟父親和兄弟打架的事,就不能不找到“焦家樓”勸慰父親和兄弟。安國不在,父親和母親似乎也正在商量她和郝武長的事,麵色陰沉?

她因大出血和早產,身體還十分虛弱,臉容蒼白,神色哀怨。

焦起周看著也心疼。最嬋是無辜的,可要治郝武長卻又不能不傷害到她。事情是怎麽一錯再錯地弄到了今天這一步呢?——不該收留他,一收留他還可以趕走他;二不該把女兒嫁給他,——嫁給他還可以離開他;三不該跟他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再離婚就難了,那會在這場錯誤中又多了一個受害者……但郝武長已發展成焦家醫院裏的一個大毒瘤了,不下斷臂療毒的狠心,就難以醫好這已然入髓的沉屙。

焦起周沉吟良久,狠狠心抑製住自已心內的愧疚,以當斷則斷的口吻對女兒說話了:嬋兒,新醫院開張後事情這麽多,我真對付不了郝武長這個雜種了。今天要不是正趕上有人拉架,咱們家就得出血禍,我和你弟弟準有一個會傷在他手裏。這個人心黑手辣,野心又大,張口就要咱一半兒的醫院,還想著咱焦家的秘方。他對咱焦家人和醫院的威脅太大了!你看怎麽辦呢?能想個法子帶著他離開醫院嗎?

焦最嬋一時沒有明白父親話裏的意思,實際上她站在焦家和郝武長之間已經無能為力了。刹那間心靈空寂,現出一種幽幽的落寞——真正的苦痛就是說不出的這種。

看到女兒的樣子,武桂蘭眼圈紅了。女兒嫁個好男人,當父母的就多了一個兒子;女兒嫁錯了人,他們等於失去了女兒。她拉過女兒的手,心裏充滿內疚:把你嫁給這樣一個惡棍,是我跟你爸的責任。剛才你爸說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並不是在氣頭上冒出來的主意。我們想了好長時間啦,要不怎麽辦呢?叫你離婚吧,他畢竟是你孩子的父親,難道真的就讓孩子一生下來沒有爹?我們也怕逼急了這個畜生狗急跳牆,對你們母子下狠手。不離婚吧,咱們醫院再興旺也經不住他這個敗家子攪啊!想來想去就隻有讓他先離開醫院,你帶著他離開以後自己再慢慢地回來……